公主之道 by 南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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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之道 by 南枝(下)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第60章·第三十八章·萧祐看到美人不至于挪不动步子,但不得到手,却是会一直挂心,非弄到手里不可,不然他也不会得到为了抢占手下将领老婆而找借口将这个将领杀死的名声。
长宁料到他会为了“长宁公主”而退兵,只因萧祐自己也知道他即使一路攻到了西都,但西都城墙雄伟,高耸巍峨,坚固难攻,且城中有多少兵马,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作为一国之都,城中定然粮草不少,且有很多富户,在这种情况下,顾世旻只要坚守不出,他想要围攻西都,便非常不容易,不花费一年半载是打不下来的。
但是,他现在是孤军深入,而且所有粮草都是依靠抢劫,他们自己因是骑兵以灵活机动为要,并未带着粮草随行,到时候,他们被大周其他地方的军队围攻了,情况反而会对他们不利,在这种情况下,他之前放出话说,只要大周答应让长宁公主和亲,他们便会退兵,其实也是为他们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到时候既得到有西都第一美人之称的长宁公主,又能向大周讨要一大笔“嫁妆”,何乐不为··长宁站在大帐的口子处,外面的明媚阳光映在她的身上,让她满身光辉,好若从仙宫下凡。
萧祐眯着眼睛倾身看她,但觉得看不太真切,之后又站起了身来,走到了长宁的跟前,伸手要拉她入怀,但长宁却往后退了两步,萧祐伸手抓了一个空,不由对长宁公主身形的灵活感到诧异,不过他随即想,长宁公主定然是因为习舞才身形灵活的,因这位大周唯一的嫡公主,她的身形,同他后宫之中善舞的美人相差无几,都是身体修长,腰细且柔软,走路宛若柳枝摇曳,但是又带着一种柔韧的力度,既柔美但又带着一种力度。
长宁对着萧祐说:“那小女子便先回去了,让皇兄为我准备嫁妆,其他事,便由路大人和范大人同陛下商谈·”·长宁对着萧祐行了告退礼,就带着那两位侍婢出去了。
这两位侍婢并不是她的贴身宫女如意和玉娘,而是两位会武艺的专职刺杀的侍婢,两人都经过过长时间的专业训练,这个训练长达三四年之久,是长宁向先皇建议而成立的一个女子组成的特务组织,这两人乃是她们之中的佼佼者,而且长得十分美貌。
长宁带着两人,是因为两人有能力稍稍保护她,第二便是要是萧祐不守信用,要拦截住她,让她有来无回,那么,她定然愿意三人同时伺候他——让他去死··她自己因此死在这里也无妨,北齐国萧祐自己就是个除了善于打仗便在长宁心里一无是处的皇帝,他的几个弟弟和儿子,也没有听到谁比较有能力,萧祐一死,北齐定然大乱,这不仅可以解了大周的围,她的哥哥甚至可以因此反攻北齐,她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是不知道慕昭会不会为她伤心,抑或会因为她的名声坏了而为曾经爱过她后悔吗··萧祐虽然性好渔色,且是好色如命,但是其实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不堪,至少不会在大帐之中,将大周的公主拉住轻薄,虽然他也多看了长宁身边的两位侍婢几眼,但因长宁珠玉在前,也觉得这两个侍婢没有太大意思,所以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长宁在两位侍婢和十几位侍卫的护卫下,策马从北齐军营之中离开,北齐军营之中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长宁戴上了白纱帷帽,策马飞驰而过,满身雪白,坐骑亦是雪白,宛若一片白云,飞快地飘过。
从军营里离开之后,长宁更是加快了速度,两位侍婢和其他侍卫紧跟在她后面,绝尘而去··皇甫昇骑马到了营地外看到了长宁离开,见到长宁骑快马飘然而去,其速度之快,一般女子定然没有办法适应,由此可见,这位公主殿下,是一位十分娴熟而且大胆的骑手,一般女子,在那么快的马速下,恐怕会吓得尖叫起来吧。
她并不是好掌控的一般女子··皇甫昇一看便知,但是这样告诉皇帝也是无用的,只要萧祐动了色心,那是谁说什么也没用··他为了现在宫里的那位张美人,杀了刘敏忠,并且还一并杀了他手下的几千人。
劝阻此事的大臣和将领不少,皇帝却一意孤行··不过也怪刘敏忠,谁让他在之前就和皇帝顶嘴数次,之后又让人看到了他的老婆,以至于到皇帝跟前去进谗言,说他的那位夫人乃是倾国倾城之姿。
皇甫昇拉着马转身又回了营地里··顾世旻没有看到妹妹,自然会起疑,而大臣和内官哪里敢真的隐瞒他,所以在顾世旻问起长宁之后,内官便支支吾吾地说了长宁公主跑去北齐的营地之中和萧祐交涉去了。
顾世旻本就病重,一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他靠坐在床头,好半天才有点反应,却是笑了起来,笑了两声,眼中就涌出了眼泪,那内官吓得赶紧跪下。
顾世旻捂着嘴咳嗽,内官赶紧端水拿巾帕,发现黄帝擦嘴后递给他的巾帕上有星点血色,就更是惊骇莫名,道:“陛下,陛下您要保重呀·奴婢这就去叫太医来。”
顾世旻却说:“无妨,咳出来了,倒是好多了·”·“一个要妹妹出面解围的皇帝”他在心里这般想着,让内官去召集几位重臣前来议事。
长宁自然不是毫无把握就往敌军营地里跑,她同几位可以信重的官员已经说过情况了··所以此时皇帝召集大臣,枢密使王瀚就对皇帝说道:“公主殿下离开时,说她有万全的把握能全身而退,让我们瞒着皇上,等她回来再亲自向皇上请罪。”
皇帝对这些臣子又恼又厌,心想你们瞒得我好苦·但是,他却忍耐住了,没有发火,这时候发火也无济于事··他问道:“长宁带了多少人在身边”·王瀚答道:“有两位侍婢,还有四十多位精干侍卫,路明征和范有容都随行,前去同萧祐谈判。”
皇帝还是担心,说道:“现在能够调动多少兵马可以前去攻打萧祐·”·王瀚道:“陛下,您也知道,萧祐不可能攻下西都,他自己也知道此事,故而才提出用长宁长公主殿下和亲来给自己找个台阶退兵。
长公主殿下也是料到这一点,才前往了萧祐营地·”·皇帝道:“派兵前去接长宁回来·”·不必派兵前去接了,长宁在当天傍晚就回了京入宫。
长宁已经得知皇帝知道她前往过萧祐营地的事情了,她不得不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之后就前往了崇政殿偏殿拜见皇帝··皇帝自责地说:“为何不同朕商量,便去做这般危险的事。”
·长宁坐在他的病床边,柔声道:“我是看哥哥你生病晕过去了,要是再知道这事,定然更是气急攻心,于你身体不好·再说,我知道你决计不会让我前去的,我便只好先斩后奏了,不过我是算准了不会有事才去的,不会让自己涉险。”
皇帝喘了几口气,才道:“你这还不是涉险吗”·长宁赶紧求饶道:“哥哥,咱们不要在责备我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我想和你说正事·”·“这个难道不是正事”皇帝虽然这般说,但是还是不再纠缠此事,只是低声道:“皆怪我无用,才让你去涉险。”
这下反而变成长宁安慰皇帝了,说道:“哥哥,你不必自责,你心系天下百姓,又兢兢业业,只是时运不济,才出这般事情·”·皇帝说道:“朕宁愿和北齐死战,也不会将你嫁给那萧祐,让他糟蹋。”
长宁没有应皇帝这话,只是发起了呆来··皇帝道:“朕便让王瀚带兵去同萧祐死战·”·长宁这才道:“哥哥,你知道现在不能这么做。
现在北齐兵正是猖狂之时,王大人带兵前去,也不会有用·其实我倒不觉得什么,要嫁给萧祐,也并无不可·孙尚香尚能嫁给刘备,我为何不能嫁给萧祐·只要在萧祐身边,便可以离间他和他的臣子,比起派多少位其他美女前往都有用,这又何乐而不为。”
皇帝道:“朕不允·你和慕昭的婚事怎么办·”·长宁看着皇帝,说道:“哥哥,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无法给你帮太大的忙·我和慕昭的婚事,并没有广传天下,再说,你并不曾为他和我赐婚,这就不算毁约。
要是我和慕昭成婚了,但是大周却被北齐毁了,我宁愿去死,这般苟活,又有什么意思·我想,慕昭一定会明白我·再说,他这般年轻有为,没了我,正好可以娶一个美娇娘,姬妾成群,尚公主又有什么好,之后不能纳妾不能养外室,处处受公主辖制。”
皇帝难过地说:“朕不能让朕的妹妹不幸福,宁宁,朕不要你去和亲,你不要再劝朕了·”·长宁起身,在皇帝跟前跪了下来,说道:“陛下,求您成全。
若是您希望妹妹幸福,那就赶紧振作起来,到时候攻破北齐国都前来接我·老天不公,我不服它·”·皇帝叫长宁起来,“你起来,朕不会允的。”
长宁不起,皇帝只好从床上费力爬起来要拉长宁,但长宁并不为所动,皇帝大声叫外面的内官进来扶公主起来,但长宁却厉声道:“皇兄不应,我便在此长跪不起,谁敢动我。”
这些内官都深知公主手段,谁敢去拉她呢··皇帝又气又怄,气自己又怄自己,因为过于着急,几乎又要晕厥过去··长宁一直在随着皇帝听政,知道国内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在北线的军队,只有几支堪用,但是都被缠住了,根本无法前来救援,而西线又败多胜少,甚至被攻下了两座城池,要是还有更好的办法,长宁定然不会愿意嫁给萧祐。
但要是嫁给萧祐,却是有很多好处··第一是她可以要求萧祐和大周结盟,到时候西梁一看这个情况,就会知道萧祐说话不算数,根本没有将和他的盟约放在心上。
而有她牵制萧祐,大周可以腾出手脚来攻打西梁,在西边战线上一定不会如现在这般被动··再者,她相信自己一定有办法让萧祐和他下面的臣子相离,只是以自己的婚姻为赌注,就有这么多既得利益,长宁想,她为何不这么去做呢。
也正是如此,朝中大臣,几乎没有人觉得长宁公主不该嫁给萧祐,虽然有人认为这种和亲不体面,但为了既得利益,也不会说出来··除了皇帝真心疼她,不愿意她出嫁外,根本没有别人阻挠此事。
而皇帝,他哪里拗得过长宁···第61章·    第三十九章·    萧祐已经退兵到濠州,长宁公主要嫁给北齐国君萧祐和亲的消息,也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虽然答应了要嫁给萧祐,但现在还有问题需要商讨··    第一,就是要萧祐退还濠州城给大周;第二,就是北齐索取的那些财物,大周不会给北齐,所谓的嫁妆,公主自会带过去,但是那是公主的嫁妆,不是大周给北齐的;第三,必须封长宁长公主为皇后。
    要是北齐不答应这些条款,对于这个婚事,两国存在疑议,自然便不成了··    顾世旻巴不得这个婚事不成,所以已经在暗中安排将领,要攻击濠州城,夺回濠州城,击杀萧祐,以及悔婚。
    不过因濠州城处在寿州城和泗州城的夹击之下,北齐占领了濠州城也无法长久控制,还不如退出··    所以顾世旻的打算没有得到实现,萧祐真的带着兵渡河回了北齐,将濠州城让了出来。
    不过,他当然不会空手而归,而是将濠州城洗劫了一空,因濠州城遭遇战乱,又被北齐洗劫,里面几乎十室九空,惨不忍睹··    慕将军慕华派慕言和慕昭带两万兵马前往接收濠州城,慕言和慕昭骑马进入城中时,看到里面一片空寂的景象,对北齐更是恨之入骨。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    慕昭已经知道长宁要嫁给萧祐之事,当时听说时,他才刚从侧翼攻打北齐的天威军的战场上退下来,他前去见大将军慕华,便被告知了此事。
    “北齐已经答应退兵,我等现在最好守城保住实力,到时候夺回濠州城·”·    慕昭诧异问:“北齐为何会答应退兵。”
    慕华甚至不知如何对表弟解释,好半天才说:“是北齐皇帝萧祐再次向长宁长公主求婚,长宁长公主答应了和亲之事,但要萧祐退兵,萧祐已经答应了。”
    慕昭当场脸色就青白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在说:“北齐骑兵一向不带粮饷打仗,萧祐带着骑兵孤军深入,我等只要突破天威军,就可以和京师兵马前后夹击,将萧祐打败。
公主为何要去和亲”·    慕华叹了气,他知道慕昭为长宁长公主沉迷不已,而长宁长公主既然有迷惑北齐皇帝萧祐之能,自然美色过人,哪个少年不慕美色,慕昭为长宁长公主着迷,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但穆华不认为慕昭是非长宁长公主不可的,他说:“据闻这是长宁长公主自己的意思,既然她有意要嫁给萧祐,连皇上都赞同了,你在这里反对又有何用。”
·    慕昭几乎眼眶发红,目眦欲裂,道:“不,不,皇上答应过,会为我和她赐婚·”·    慕华觉得慕昭可怜,从小无父,作为私生子出生,生母又早逝,好不容易立下军功,可以求娶公主,正可以扬眉吐气,但公主却要去和亲嫁给敌国皇帝,老天对他也实在不公。
    慕华只好安慰他,说道:“京中貌美适龄闺秀不知多少,你年少有为,大家都愿意将家中闺女嫁给你,何必执着于长宁公主·再者,你要是尚了公主,做了驸马,长宁公主受皇帝宠爱,你到时候就要住进公主府,凡事由公主安排,甚至想亲近别的女子也是不能的,你何必为了她,而放弃其他呢。
再说,现在公主是要去和亲,你说你比得过萧祐吗·你能够将长宁公主抢回来吗·”·    慕昭怒道:“我会的·”·    慕华冷笑了一声,道:“你不要在此发狂言了,长宁公主自己愿意嫁给萧祐,而且你也知道,她不是唯唯诺诺听从别人安排的女子,她比我母亲更加强势霸道,她自己的决定,恐怕皇上都无力改变,更何况是你。
你清醒些吧,最好不要犯傻·”·    慕昭身上铠甲浸着敌军的鲜血,甚至他脸上都还有,他看了慕华一眼,转身出了大堂··    慕老将军过世后,慕家的亲兵,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力。
    再者,慕成济同蒋城闹的矛盾,也让慕家统领的军队大受其害,因慕老将军之死,大周北线的战斗力下降了恐怕有四成之多,不然也不会让北齐骑兵可以直逼京师。
    此时,慕昭骑马走在濠州城里,心中已经冷静下来了··    长宁的影子还在他的脑海里,他似乎还看到她对他笑,漂亮的眼里蕴满星光,说,“我在京里等你。”
    但是她却要做别人的妻子··    这对慕昭来说是最大的打击,从小被人骂野种也没有让他这般难过··    但是眼看着心上人要嫁给别人,他却无能为力。
    大周重新接管了濠州城,开始重新将毁坏的城墙修补完好,安抚百姓,驻扎军队··    慕昭驻扎在了濠州城··    几日后,他收到了长宁长公主写给他的书信。
    慕昭本不想看,但握着信封,还是打开看了··    里面只有一页,写道:“若有来生,定不负你·此生忘了我吧·”·    慕昭生气地将信纸仍在了地上,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往着房顶,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将信纸捡了起来,重新叠好,装回信封里去。
    慕昭恶狠狠地想,我怎会让你这般负我,不可能·    婚期已经定下来了,萧祐好色如命,觉得以免夜长梦多,所以要长宁公主越早嫁过去越好,·    长宁没有像当年大公主长平公主一般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前往他国结婚就好。
    她忙得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休息··    从先皇开始,就为长宁准备嫁妆,长宁的长宁长公主府,她自己虽然没有去住过,里面却已经收入了不少宝贝。
    这次长宁真要出嫁了,她却不愿意带那些东西去··    其一,她将她的封邑还给了皇帝,其二,她自己挑选了要带走的嫁妆,包括四十名能歌善舞长于媚惑的水乡美人,再加上四十位受过训练善于暗杀的美女侍婢,又带了不少乐师,画师,杂耍艺人,善于房中术的教习嬷嬷,甚至还包括炼丹师,如此等等,一共有近两百人。
    除此,还有伺候她的女官,太监等,也有百人··    甚至还包括陪她骑马玩耍的由女人组成的马球队,也有二十人··    还有医官等等,有些是要带着家人一起前往,最后统计下来,陪嫁之人,恐怕就有六七百之数。
    其他金银珠宝,锦缎丝绸,茶叶瓷器,马匹骡子等等,也有不少··    总之,即使是北齐,看到这么多人和东西,也不得不说公主嫁到他们大齐去,是真心实意地在带嫁妆的,而大周皇帝疼爱妹妹,也并不是虚言。
    长宁将自己的嫁妆都安排好,又几乎日日同皇帝密谈,说以后事··    既然妹妹是要舍身为国,皇帝也不能反而拉后腿··    长宁已经和他商议了一系列富国强兵之道,皇帝也起了雄心,到时候定要攻破北齐,将妹妹接回来。
    长宁要出嫁前几日,静安大长公主才得以见到了她··    在慈元宫里,静安大长公主本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真面对长宁,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静安大长公主已经老了··    这是长宁看到她的感觉··    长宁觉得些许伤感,国事家事烦扰,静安大长公主从前还精神奕奕,现在是真有些老了。
    静安大长公主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说道:“这是命宁宁,吾儿,好好保重自己·”·    长宁不愿意相信命,但对静安大长公主行了大礼,道:“姑母,我们定还有相见的一日,你一定要保重。”
    两人都没有提及慕昭··    似乎,长宁从没有和他相恋过,那些过往的日子,只是一场虚空大梦··    长宁要出嫁了,前一晚,她让刘和去陪了她,和她说:“你曾答应过我,一切要以陛下为先,不知你可还记得。”
    刘和也觉得非常难过伤感,说道:“我自是记得,永生不会忘·”·    “好”长宁如是说道。
    刘和道:“若是我不曾入宫,我定然陪你嫁过去·”·    长宁说:“别说这种傻话了·好好地照顾陛下·”·    八月二十二,长宁从西都出发了,她带了六百人做陪嫁入北齐。
    北齐派了四百人前来迎亲,本来会更多,但被大周拒绝了,大周则派了两千兵士护送长宁长公主入北齐··    皇帝送了妹妹出城,这对他来说,是生不如死的痛苦事情,但却不得不站在那里相送。
    他在最后一刻,死死抓住长宁的手不想放手,眼眶早就红了,长宁怕他先哭起来,到时候有辱国君形象,故而只好自己先哭了,说:“长宁拜别兄长,祝兄长长命百岁,国泰民安。”
·    皇帝眼看着送亲的队伍走了,公主的辇车不见了踪影,依然久久不能回神,还是皇后上前挽住了他,说:“陛下,回宫吧·”·    北齐派了五千兵马在淮河北岸迎接长宁长公主,慕昭骑着马,远远地看着公主带着大批人马和嫁妆乘船过了淮河,他面无表情,长久地眺望,直到公主的人马完全渡河,并且被北齐兵马护卫着不见踪影。
第62章·    第一章·    五月的东京,天气已经悄然炎热,不过比起以前在西都时,是要凉爽很多的,每日清晨傍晚,都要加件披风或者外裳才好。
    长宁并未居住在皇宫之中,而是住在城外的皇家别院栖凤山庄之中··    长宁初到东京,进了宫,被封皇后,自居中宫··    不过萧祐的后宫人太多,可说是美女如云。
    在长宁没有来做皇后之前,这里就有了一个贵妃,两个妃,还有几个嫔,美人更是不知多少,除此,还有不少没有名分的,这个后宫里,宫女便有两千多人,还有一千多太监,总之是人口众多。
    长宁一来,后宫有些品阶的自然都要来拜她··    长宁多看了那随着众后妃前来的张美人,也就是萧祐从他手下将领那里抢来的那位,的确是个漂亮的女人,不过年纪已经三十来岁了,虽说风韵犹存,但是哪里有少女的细嫩娇美。
    因这后宫美人太多,她的漂亮,其实也并不太过出众,长宁想,大约是别人的老婆睡起来总会带劲儿一些,萧祐才会在当初对这张美人另眼相看吧··    但从这张氏这么多年来,连嫔位都没有爬上去,可见她除了最初受宠,现在已经被皇帝冷落了。
    后宫女人太多,而且萧祐大多数时间在外征战,这些女人精力无法发泄,就用在哀怨和互相斗争之上了··    长宁虽然是一宫中宫,但到底年纪还小,这才刚十五岁多,看起来也显得稚嫩,萧祐的这些后妃们,大家还以为她好糊弄拿捏,在一个月内,在长宁面前来借着为皇后娘娘好说别人坏话的,告状的,互相拉扯着要皇后娘娘公断的,长宁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起了。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    于是她就真当自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在其间挑弄关系,本来就乱的后宫,更是乌烟瘴气··    而萧祐则是完全不管后宫事务,之前后宫是由刘贵妃和女官管理,他只管宠幸自己的女人就行了。
    长宁做了皇后,萧祐不傻,并没有让刘贵妃交权给长宁,于是长宁只是个空被放在高位的皇后而已··    长宁对此也不置一词,给外人的感觉就是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长宁来了北齐皇宫,便知道萧祐为什么会有好色成性的名声了,他在前线打仗,很少带女人在身边,他自己好上阵杀敌,可以发泄精力,回宫之后,没有杀人可以发泄精力,当然就可劲儿折腾女人了。
    他住在承光殿里,夜御数女定然是有的,因为管理此事的太监每天会将册子拿来给她看,让她得知皇帝前一夜宠幸了哪些人,这些都有记录··    长宁每每看到上面至少有四五个人,多的时候能有近十个,就倍觉诧异。
    因为这些人,多是有品阶的妃嫔,然后配几个专供皇帝yín乱的少女··    这些嫔妃们,其实多是北齐高官和将领家的闺秀,有家世有地位,而那些配进去的,则往往是奴婢,身份卑贱,说不得有些还是从大周抓来的娘家女孩儿,这种抓到的战俘,身份就更低了。
    长宁想,那些嫔妃和这些奴婢一起伺候皇帝,难道心里没有疙瘩吗·    她进宫也有一阵了,倒是从没有听谁抱怨过此事。
    不由觉得惊讶··    萧祐倒是想亲近长宁,再说这是他的中宫皇后,本来也该好好伺候他,但长宁年幼,虽然长得高,但却不像发育完全了,说起来,萧祐心底有些警惕长宁,甚至从没在长宁所在的中宫朱雀宫里过夜过,想要行事,又总被长宁身边那一众美好的美人绊住,在朱雀宫中行yín,他总有点担心长宁会谋害他,而不能满足。
    再加上长宁明确在他面前说,吃他一干后宫漂亮女人的醋,希望他能遣散一部分后宫,萧祐最初觉得长宁长相美丽,又是从大周抢回来的,颇有兴致,之后就被她搞得很扫兴了,当然没有理长宁的无理取闹。
    萧祐在宫中时,虽然一日不能无女,但是,他后宫所出却并不多,只有两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他宠幸过那么多人,这些女人几乎都无所出,长宁也不知道是皇帝自己生育能力有问题,还有后宫险恶,难得诞下子嗣。
    长宁在十一月时因和刘贵妃闹了矛盾,而让人找来皇帝大哭了一场··    萧祐到了朱雀宫,长宁穿了一身素衣,并未着皇后常服,坐在榻上抹眼泪,萧祐到她身边坐了,伸手要握她的手,长宁一把推开了他,开始大哭起来,边哭边诉苦,大意是她从大周西都不远千里嫁过来,来了这里只是受气,一个贵妃就让她受气,她以前在大周,谁都宠她疼她,无不会让她顺心,但是自从到了北齐,便没有一天舒心日子。
    她开始诉说自己宫里的炭没有刘贵妃的好和多,她要制新衣,自己带了绣娘和裁缝来的,但是刘贵妃却不让她用,而且刘贵妃穿的衣裳刺绣精美,就她的难看,她带了厨子来,但宫中却不提供厨子所需的食材,她每日想吃点好吃的也不行,而且刘贵妃宫里的奴才看到她,居然不行跪礼,还在她的背后说她的坏话,诸如此类,鸡毛蒜皮,听得萧祐一个脑袋两个大,从前认为长宁声音娇美如清泉声声,如莺鸟初鸣,挠人心痒,现在只觉得吵得他脑仁疼。
    但长宁哭闹了大半天也不停歇,不断地数落宫中的后妃们如何对她不好,最后萧祐没办法了,让长宁好好歇着,他先走了··    长宁叫他:“若是有刘淑,便没有我,皇上,您便看着办吧。”
    刘淑便是刘贵妃的闺名,她二十八、九的年纪了,而且也不是非常美,但她做事非常讨萧祐欢心,她甚至专门在宫中建了一个调教那些女婢们房中术的机构暖风阁,那些每晚被安排给萧祐的少女都是从这暖风阁里出来的;不仅如此,她还从来不争宠,自知自己美貌有限,年纪又大了,就只好好管理后宫,甚至不求皇帝宠幸,除此,她还是萧祐非常信任看重的刘将军的妹妹。
·    刘贵妃如此受萧祐看重,他怎么会因长宁的无理取闹就应她··    长宁和刘贵妃的矛盾在十一月底闹到了顶点,长宁说刘贵妃让送到她朱雀宫里的蔬菜有毒,长宁哭闹着皇帝不解决这事,她就要回大周去。
    长宁身边人多,萧祐几乎没法插别的人到她身边来,刘贵妃自然也没有办法插进来··    因为已经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长宁便在十二月初被遣到了这凤栖山庄里来。
    凤栖山庄依山临水,倒是一个好地方··    只是这里冬日太冷,皇帝喜好热闹,并不爱住这里,几乎很少来这里,所以将长宁遣到此地,便是表示要冷落她。
    不过这本就是长宁所求,住在这里,便觉心情舒畅太多··    故意讨萧祐厌恶,最初长宁并没有这么想过,因为要是惹了萧祐讨厌了,那便不能对萧祐造成影响了,她嫁到北齐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以为自己是能够做到忍辱负重的,但之后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办到,和萧祐在一起,被他摸一把手,她能够恶心数天,不要说做更多了··    再者,她探听到皇甫家里新认回了一个在外的私生子,还求皇帝给赐了一个官做。
    皇甫家,在北齐军功卓著,甚至可以强令萧祐做一些他不喜欢做的事,例如给一个认回来的私生子授官这种事··    长宁不知这个人是不是慕昭,所以只能让人再去探查。
    而且从萧祐和功高震主的皇甫家的关系,长宁便可以判断出,北齐恐怕是要乱了··    现在刘贵妃所在的刘家,不断被萧祐提拔,刘家惯会进谗言,又总是走些旁门左道讨皇帝欢心,例如那所谓的暖风阁,又如刘家专门找人去民间收集美女献给皇帝,还找专门的炼药师给皇帝炼制助兴的药物……这些事,让那些靠军功打拼的将领深深不齿,但奈何皇帝就喜欢这一套。
    皇甫家和刘家的关系现在已经势如水火,但萧祐却完全不管,甚至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长宁觉得坐山观虎斗不是那么好看的,看不好就会被反噬。
    长宁完全不敢苟同她父皇的话,认为萧祐有什么了不起··    他除了勇武善战外,她不觉得他还有什么政治才能··    长宁在凤栖山庄里过了春节,并没有回皇宫去。
    次年二月,萧祐再次亲征鞑靼,他一日不打仗就全身不爽快,有仗可打,便都会亲临战场,甚至会使一柄重八十斤的大刀亲自杀敌,和大周皇帝顾世旻弱不禁风正是两个极端。
    凤栖山庄有专门的侍卫营驻守,说是为了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全,更多是为了监视她,并禁止她从凤栖山庄里出去··    说到底,这里是她的监狱。
    不过长宁这里总有办法得到各种消息,比住在皇宫里要方便很多··    是人都有弱点,再说驻守凤栖山庄的侍卫营,并不是北齐精兵,反而是由京中年轻人组成的。
    北齐精兵都被皇帝带着在打仗,留下来的都是不怎么样的··    这些士兵,武艺差,纪律差,贪财贪玩乐,好美色……·    在长宁刚住进凤栖山庄一个月时,那时候皇帝还在京中,就有那不守规矩的侍卫调戏皇后从大周带来的侍女。
    皇后让人抓住了他的把柄,一通吓唬威慑,对方之后便什么也不敢多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可以从皇后这里拿银子,何乐而不为··    现在皇帝离京亲征打仗去了,这些凤栖山庄里的侍卫,就更是纪律散乱,长宁觉得她带着几十人跑了,他们恐怕都发现不了。
    在西都时,长宁最喜欢三四月,在这里,她觉得五月最好··    园子里的石榴花开了,十分红艳可喜,又有成片虞美人,含笑,紫藤花……·    傍晚时候,已经有些凉了,长宁还站在石榴树下望着石榴花发呆。
    如意为她拿了一件薄披风来,低声说道:“娘娘,进屋去吧·”·    长宁发现她神色稍微有异,便用眼神询问,如意又说了一句:“娘娘,在外站着易着凉,进屋去吧。”
    长宁便往她住的明熙居走去了··    这凤栖山庄颇大,有前院和后院之分··    长宁自是住在后院,后院里院落众多,层叠铺开。
    长宁没有住正院,而是住在东北角靠山下的院落里,并将它改名明熙居,在此起居··    这明熙居也的确是这凤栖山庄里风景最好的地方,只是在冬日里,也最冷最不方便。
夏日又多蚊虫··    要是萧祐那种人,最厌烦的便是这种地方了吧··    长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慢慢走进了屋子里去,如意在旁边小声说道:“在稍间里,是慕昭公子。”
    长宁本以为她只是有什么事同自己说,不便在外面说,才催促自己赶紧回来,此时突然听到如意说这句话,就是一惊,愕然地看向如意,如意也有些紧张,道:“他来了,不见到公主您,他不走。”
第63章·    第二章·    长宁顿住了脚步,一时之间,再也迈不出步子··    她站在那里,身后是幽静的院落,西边天空的晚霞已经渐渐褪去了红色,剩下一片鸭蛋青,清透透明,好像那高远的天空之上,有另外一个世界。
    长宁往后看了一眼,越过高高的重檐,看到那泛青的天空,不知为何,心情骤然沉重,她想见慕昭,又不想见他··    很想见他,又害怕见他。
    明间同次间之间的隔扇门关着,长宁默默盯着那门,如意一向善解人意,哪里会不知道主子心里的忐忑··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    她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上前同长宁说道:“殿下,慕昭公子既然这般来见,定然是还对殿下有心。”
    在外人面前,如意一向称呼长宁为“皇后娘娘”,但是,私底下,她还是称呼她为“公主殿下”··    而她也知道,长宁更喜欢大家叫她公主,而不是叫她皇后。
    以如意的身份,她是长宁的贴身侍女,伺候了长宁十几年,哪里会不知道长宁丝毫不喜北齐皇帝萧祐,不仅不喜,而且还很厌恶··    被萧祐握了手,她会洗手数次,之后又用手帕擦手,要是让萧祐知道他的皇后这么恶心他的触碰,他估计会大发雷霆,定然不会让长宁有好日子过。
    既然长宁这般厌恶萧祐,她又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叫她皇后··    再说,长宁也只是有一个皇后之名而已,根本没有皇后之实··    以如意所想,萧祐会娶回长宁公主,只是想要羞辱大周和长宁而已,将长宁娶回国之后,便没有真正宠幸过她,现在还将她遣到了这相当于是冷宫的凤栖山庄,派人看守,又哪里有一点对自己皇后的亲近和尊重。
    而长宁作为和亲的公主,她比起是作为一个女人存在,更是作为一个政治象征——大周输给了北齐,所以必须要送公主来和亲··    在这种情况下,如意是担心长宁的。
    她知道长宁很厌恶萧祐,并不想得到萧祐的宠幸,但是,要是长宁一直不得萧祐的喜欢,她现在才十六岁,她以后要怎么办呢,就这么在这幽冷的凤栖山庄里度过一生吗,这也太可悲了。
    如意跟了长宁这般久,完全明白自己的主子并不是个懦弱的等待厄运降临的人,但要怎么改变现状,如意也完全摸不透长宁的心思··    这次慕昭突然出现,如意吓了一大跳,却逾越地将慕昭藏在了公主起居室的稍间里。
    长宁看了如意一眼,右手抬起来轻轻放在了胸前,像是做一个打起精神的动作,其实是她碰了碰慕昭送给她的那块龙凤佩··    当初长宁嫁入北齐和亲,并没有将这定情信物的龙凤佩还给慕昭。
    她当时有想过应该将这玉佩还给慕昭,但想到还给他之后,自己就要这般孤独地到北齐了,便无法下定决心·她并不是舍不得这玉佩,只是舍不得还存在的和慕昭之间的牵绊。
    当初下定决心要嫁到北齐来和亲时,长宁因满腔愤慨,尚不觉得多么悲伤,等真到了北齐,遥望故国,才感受到了悲苦,于是越发想慕昭··    她想,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从此即使在同一片天空下,但是,两人却成了陌路,这让她回想起来,便觉得难以忍受。
    在从前,她的确喜欢慕昭,但是,她知道,这份爱,并没有到愿意将一切都付出给他的程度··    但在之后,夜深人静,她抚着挂在颈子上的玉佩,却有情深难舍的强烈感情。
    但此时想到慕昭就在里面的屋子里,却又如近乡情怯一般,让她的每一步都那般沉重··    她觉得双脚沉重,几乎难以迈动,但她还是走到了隔扇门边,如意已经替她推开了门。
    五月天气,窗户已经撤下了厚窗纸,换上了薄窗纱,傍晚最后的天光从窗户映入房中,房间里光线浅淡,长宁深吸了口气,穿过次间,往稍间走去··    次间和稍间之间只有一个落地罩,挂着珍珠帘。
    如意要替长宁拨开珍珠帘,长宁侧头对她说道:“如意,你先出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如意便行了一个告退礼,退出去了,将那隔扇门也关上了。
    长宁回头看了看那隔扇门,就自己撩起了珍珠帘,珍珠帘上的琉璃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宛若乐音··    长宁迈步走了进去,便看到了站在隔扇窗边的男人。
    窗外天光已经逐渐暗淡,房间里却并没有点上宫灯,光线更加暗淡··    站在窗边的男人,恐怕已经身高有了八尺,身上穿着北齐京中禁军的校尉军服,腰侧甚至悬有长剑,他静静看着长宁,面孔被掩在了黑暗之中,长宁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孔。
    珍珠帘在长宁的身后哗啦啦地垂下,长宁在一顿之后慢慢朝慕昭走了过去,这时候的慕昭,让她觉得遥远且陌生··    等总算停在他的面前,她只能仰头看他。
    这般近的距离,她才将他看清了··    慕昭变了很多,他是个成年男人的模样了,更甚者,他的眼睛过于黑沉深邃,让长宁几乎不敢认他,他已经俨然是另一个人。
    长宁头上的华胜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颤抖着,就像是长宁此时颤抖的心一般··    她盼着慕昭能够先说话,毕竟是他来找她的,但慕昭只是盯着她,却没有言语。
    长宁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性情坚毅的人,此时却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喉咙也些许发哽,在张了两次嘴后,才总算发出声音来:“你在怨我吗”·    其实她刚才已经想过,见到慕昭,应该问他现在大周和北齐的具体形势,他是如何回到北齐来的,现在怎么样,他是怎么进到这明熙居里来的……·    但是,那幽怨的感性之言,却先于这一切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说出来后,她便更觉得伤心了,莫名地伤心,似乎没有原因,似乎那原因太过清楚明白,已经是她身周的空气,无时无刻不包围着她,但她却无法捕捉。
    慕昭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深沉,神色完全没有变化,他似乎已经同往年完全不一样了··    他好半天才说道:“我无法怨你。”
    说完,眼神总算有了波动,带上了一种毅然决然,但是眼底深处又有悲伤··    长宁苦笑了一下:“为何不怨我,我应过等你,但我失言了。”
    慕昭摇头:“前线将士不能抵挡住敌军,让北齐军长驱直入南下,危及京城,公主只身犯险,只能答应以和亲换北齐退兵,身为男人,只能恨自己无能,如何怨你”·    长宁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却并不高兴,只是难过,她摇着头,说道:“当初皇兄初登基不久,就遭遇外忧内患,这不是因为大周不努力,所以才让公主和亲,只是形势如此,完全没有办法。
人生很多时候,便是没有办法·我想,你比我更加明白,不是吗·所以我嫁到北齐来,并不怨恨故国,反而为它忧心·一心只想它能够强盛,不要再成狼口的肥肉了。”
    慕昭深吸了口气,长宁还是原来的长宁,比起关怀一己之幸福安危,她更关心大周··    慕昭想到自己一直囿于感情,反而显得狭隘了。
    他说:“陛下提拔了数位强将,已经巩固了北方防线,对西梁的作战,近来也多有胜仗,公主不必担心·”·    长宁微微蹙了眉:“为何不再叫我的乳名,既然如此,你冒着杀头之罪,擅自进皇后的起居之所,是来做什么”·    要是从前,长宁这般说,慕昭定然面脸通红,张口结舌,害羞尴尬得不知如何应答,但此时的慕昭,却并没有任何慌乱之色,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了办法,入了京城禁军,现在被调来暂时负责护卫凤栖山庄。
其实我已经来了几日了,我知道你有办法和外面通消息,也知道这里的禁军侍卫并不堪用·所以便想了办法进来了,你放心吧,除了如意,没有他人知道我在这里·”·    长宁往后退了一步,说:“那你觉得我是问你这个吗”·    慕昭嘴唇动了动,深吸了口气后才说:“我一直惦记你,是以专门来了这里。
你想听我说这句话,是吗”·    长宁想,慕昭还是原来的慕昭··    她突然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慕昭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慕昭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了,她只能将脸埋在他怀里··    慕昭身形一僵,随即就放松下来,然后又抬手,在一瞬间的迟疑后,将长宁紧紧箍住了。
    长宁不觉得自己是非找个人依赖的人,但她现在实在想抱住慕昭,她说:“我也想你,一直都想·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是千山万岁相隔,再无见面的缘分。”
    慕昭被她这句话说得心里也有些伤心,爱意宛若窗外的暮色,笼罩下来,便是铺天盖地··    慕昭声音些许发哽,道:“萧祐带兵北上和鞑靼交战,现在京中反而兵力不足,我带你走吧。”
    长宁因他这话一愣,“走到哪里去·”·    慕昭说:“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长宁却摇头:“我哪里也不能去,若是我走了,以萧祐的狂傲和刚愎,定然马上转而攻打大周,大周还没有准备好,皇兄还没有完全掌控全国将帅和兵马,大周还需修养,不能承受住萧祐的大军压境。
我不能走·”·    随即,她又抬起了头来,目光盈盈地凝视慕昭:“再说,这天下之大,以你我身份,又能到哪里去立足·”·    慕昭沉默了片刻,抬手轻轻抚摸长宁的面颊,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能模糊地看到对方的面孔,慕昭说:“那你要我怎么办。”
    长宁道:“我希望你能保重自己,待大周攻下北齐,萧祐一死,我便同你远走高飞,好不好·”·    长宁说着,抬手抓住了慕昭的手,“好吗”·    慕昭反手扣住她的手:“嗯,好。”
    随即,他将长宁抱了起来,长宁一惊,“你做什么”·    慕昭身高体健力气大,长宁在他的怀里根本无法挣扎动弹,只觉得慕昭迈的步子甚大,抱着她撞开了里间的门,长宁瞬间明白了慕昭的意图。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    “你太放肆了”她抬手要打慕昭,但怕惊到外面的人,却不敢大声说话··    慕昭已经将她放到了床上,长宁的身体触碰到床的那一刹那,脑子一下就乱了,她又慌乱,似乎又觉得踏实。
    她甚至完全无法辨明自己的心思··    长宁的卧室里,按照她的要求,在窗户处安装了窗帘子,窗帘关着,外面院子里已经点亮的宫灯,光芒并不能照进来,房间里已经彻底黑暗了。
    长宁只能模糊地看到慕昭,她想要说什么拒绝他,她知道自己可以让他停下来,但不知为何,又完全不想说··    一切话语,都被哽住了。
    慕昭伸手抚摸她的面颊,俯下身来亲吻她,声音里并没有急色之色,反而带着些许伤怀:“你本就该是我的妻,老天为何如此待我们·”·    长宁抬手抱住了他,回应他地亲他。
☆、第64章·第三章·黄花梨木的大床,床帐低垂,在黑暗里,轻轻地摇曳出了浅浅的波纹··连喘息声也是压抑着的,长宁死死咬着牙,她不知道那是疼亦或是快活,只觉得心脏要跳出了胸腔,又像它被禁锢在一只拳头里,要无法跳动了。
她觉得这也不是她的人世间,一切都不真实··她抓着慕昭的背,修剪整齐的指甲,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他抓痛,一切都让她难以忍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却又如此地沉迷。
慕昭一直把她勒得紧紧的,似乎是想将她勒入自己的身体,从而合二为一··他们互相看不到对方,但是,却知道整个世界里只有对方··等一切恢复平静,长宁将脸埋在慕昭的肩颈窝里,手紧紧抱住他,慕昭胸膛起伏,还在喘气,长宁感受着他的呼吸,还有他轻轻抚摸自己头发的温柔,不知为何,突然更加悲伤,几乎完全无法遏制。
她瞬间将慕昭放开了,又翻了个身,胡乱扯了薄被将自己裹紧,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她哭也不能大哭,只能压抑着声音流眼泪,只是有时候才抽咽一下··慕昭欠身过来看她,这时候,他才有了慌乱,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柔声问:“宁宁,怎么了,是不是很疼”·长宁只是哭,又摇头。
慕昭不知所措起来,“对不住,我方才太鲁莽了,对吗”·长宁哽咽着低声道:“你走吧·”·慕昭哪里敢走,想要将长宁扳过身来,又怕力气大,让她难受,只得轻轻拍抚她的背。
长宁哭了一会儿也就好了,她翻身过来,扑到慕昭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颈子上,眼泪全蹭到他的颈子上去了··慕昭将她抱紧,满腔的爱意宛若洪涛一般,将他淹没。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从没有任何时候,他这般坚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要如何才能给予长宁幸福··长宁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停住眼泪,她的脑子就开始飞快地运转了。
房间里太黑,她伸手想摸衣裳,但却没摸到,慕昭知道她的意思,一边用薄被将她裹好,一边说:“得让如意进来点燃灯火,不然太黑了,看不到·”·长宁知道这事不可能瞒住如意,再说,如意一直没有进来点灯,也没有进来叫她用晚膳,定然便是她已经知道了。
·长宁其实很害羞,但要强装镇定,说:“你去叫如意,只让她一人进来·”·“好·”慕昭应着,就摸索着下了床,便只剩下长宁一人躺在床上了,她伸手四处摸,依然没有摸到衣裳,不得不问道:“衣裳都掉到地上去了吗你方才把我的玉佩扯掉了,你莫要将它踩到才好,不然会碎。”
她的声音柔婉又亲近,慕昭听得心痒,本来站在了脚踏凳上,此时又撩起床帐来坐回床沿上,在黑暗里,他只能看到长宁的眼睛,他凑过去亲她,他真想这一刻,能够到永远就好了。
长宁被他亲得要喘不过气,只好推他,“你快去叫如意·”·慕昭眼力很好,就着从窗帘处映进来的檐廊上的灯光,还有新月的月光,他分辨着地上的衣物,将长宁的拿起来在一边放好,又简单地穿了自己的,这才去叫如意。
如意不愿意去想这一切在她的预料之中,整个内院里,现在只有长宁公主最亲近信任的几个宫人在,如意守在明间到次间的隔扇门外,慕昭从里面开了门,她马上看过来。
只听慕昭说:“将灯点了吧·准备香汤公主沐浴·”·如意欲言又止,但慕昭已经转身又进去了,如意皱着眉头轻轻跺了一下脚,心想,慕昭这是做的什么事呀,这下公主是进退两难了。
虽然心中不满,但如意却自知没有办法干涉公主的行为,只得想着要如何为公主隐瞒··她已经早有准备,便亲自提着灯进去一路点燃了各个房间里的宫灯··黑暗就如一个保护罩,房间里一片漆黑时,对长宁来说,她既不是大周的公主,也不是北齐的皇后,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女人,她也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女人,她自知自己不能这样,但却非要这般任性一次。
当如意提着烛火进来点燃了房间里的宫灯,烛光将黑暗驱散,房间里的一切渐次展现在长宁的眼里,长宁就知道,自己已经套上了大周公主和北齐皇后的套子,她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慕昭。
这是一件悲哀的事··但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悲哀了··如意是愿意幽居的公主见一见老情人的,这样公主会高兴,但是,这样滚到床上去,便不是如意所乐意见到的了。
所以,她对长宁也有些许气恼,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她走到床帐前去,躬身说道:“公主,奴婢让准备好香汤,您沐浴吧·”·长宁在床上应道:“好。”
如意这便出去安排去了,出去前看了慕昭一眼,慕昭已经穿戴妥当,只是头发散着,曾经俊美到精致的容貌已经有了变化,带上了坚毅的棱角,而且身上带着厚重的杀伐戾气,在光线强烈时对上,甚至给人强大的压力,如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了,只得快步出去了。
慕昭将那枚玉佩握在手里,他没想到长宁是一直将它挂在颈子上的,虽然这玉佩不大,但挂在颈子上,其实是不妥当的,不过,长宁这样做,的确让慕昭非常感动,让他确定,长宁待他的感情,从没有变过。
长宁这时候在床上说道:“慕昭”·她的声音轻且温柔,但是又带着严肃··慕昭应了一声,要撩开床帐看长宁,长宁却道:“不要掀开。”
随即又道:“你以后还会来吗”·“嗯·”慕昭应着,“最近都可以·”·长宁便说:“那好,咱们约着明日在长信园流萤阁相见,可好我有要事同你讲。”
慕昭躬立帐外,他长得高大,站在那里,宛若一座山岳,甚至挡住了映往床帐里的光芒··慕昭的心直,让人一看,他似乎很好懂,没有什么弯弯拐拐的曲折心思。
但这并不是表示他不聪明,相反,他绝不是一个没有心计和心机的人,更不会是一个愚笨的人··长宁的这些话一出,他就明白了长宁的意思··方才还热情的她,只在片刻之后,就变得冷静下来了,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明日再商议事情,那便是让他今日离开了。
为何不今日说,非要等到明日说呢··慕昭知道,是长宁希望给自己一些时间,希望自己能够考虑清楚··慕昭没有回应长宁那话,反而直言道:“宁宁,你认为我是一个懦夫,无法承担起事情吗。
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夫君,再说,我本就该是你的夫君,有什么事,自然该我承担·我是什么都想清楚后,才来见你的·我本不确定,你是否对我还有感情,抑或你本就是欢喜嫁给萧祐的,若是这样,我会让你活得你想要的幸福,绝不敢对你做这种事,但是,我见到了你,我知道你对萧祐没有感情,你不过是为了大周才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婚姻嫁给萧祐,那么,我不想让你一直这么苦闷下去,你想要的东西,我希望能够给你。
这便是我的心意,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方才……”·慕昭自觉有千言万语,但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告诉长宁,再说,他是实干派,实在不善于这般剖心表达,最后只得殷殷切切地看向床帐里,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长宁拥着被子坐在那里的身影。
慕昭这话,的确是让长宁感动的,她知道,慕昭懂她,这比什么都让她欢喜··长宁说道:“我虽然在这里,也能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况,但到底所知不多,也并不特别详细,不知道你能告诉我一些什么。
我想,你也需要去想一想的,所以就想明日见面再说·我是相信你的,如果我不信你,你认为我是那般水性杨花的女人,会……”·长宁说着,突然觉得自己这语气甚至有向慕昭乞怜的味道,便是一惊,于是不再说了。
慕昭这时候已经在床前脚踏凳上跪了下来,不顾长宁方才的反对,将床帐撩起来了··烛光朦胧之中的长宁,柔顺的黑发披散着,面颊白皙还带着一些红潮,长眉如远山,眼瞳黑如点漆,映着烛火,上翘的眼尾勾勒出无限媚人风情,但她眼神坚毅,眼底深处却带着些许可怜,这种矛盾,让慕昭又爱又怜。
他并不是不敢冒犯她,只是他爱她又敬她,不愿意让她觉得自己轻佻,他想触碰她,手伸出又收了回去,说道:“我爱你,不会不敬你,再者,我母亲未婚而孕有我,我怎么会胡思乱想你,如若我真的那般不敬,该遭天打雷劈。”
长宁目光凝视着他,说:“是我想得过多,不是你的错·你收拾好了,先出去吧,我想好好想想,好吗”·慕昭道:“你会怪我今日无礼吗”·长宁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道:“会,你的确太无礼。
不过事已至此,你我都不能后悔了·”·慕昭欠身起来,伸手抚顺长宁的头发,便在她的发上亲了一下,说:“我今日便先走了,明日定然给你满意的答复。”
他说完,就放下床帐,真就走了··长宁欠身过去撩起床帐看他,慕昭走得又快又轻,似乎是无声无息地就没有了影踪···☆、第65章·第四章·如意以为慕昭还在,进屋来时,四处没有看到人,只见公主殿下已经自己挽上了床帐,穿上了里衣,她没让其他人进来,只自己倾到长宁的跟前去,有点气恼,又更多关心担心地说:“公主,您还好吗”·长宁坐在床沿上蹙眉思索,因如意这话,才抬起头来,“我无事。”
如意说道:“奴婢没有看到慕昭公子了”·她是探寻的语气,想问长宁,慕昭去哪里了··长宁语气很平淡地说:“他走了,我让他明日再来。”
如意惊道:“明日还来”·长宁抬起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便是如此,不要大惊小怪·”·如意叹道:“公主,您这样做,要是萧贼得知,乃是死路一条,即使他不知道,宫中有了风声,怕也危及您的性命。”
长宁说道:“我明白·”·又岔开话题问:“浴汤准备好了吗我饿了,沐浴完就用晚膳·”·如意说:“是。
我扶公主去净房吧·”·长宁起身道:“我何须你扶着·”·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她说着,就起身,从脚踏凳上下来,没想到坐着时尚不觉得如何的腿,此时却发虚,差点摔了,所幸如意将她挽住了,长宁自觉失态,但她在如意面前失态的时候多了,便也没有了羞恼之意,只是由着如意将她扶进了净房去。
这里间寝卧之室颇大,床抵着靠北的东墙放着,对着的是黄花梨木雕云龙纹的大立柜,又有两个架格,还放着一个多宝格,黄花梨的衣架,脸盆架,梳妆柜,靠窗户的地方,则是一张小榻,又有花几……房间里家具放得不少,但却并不显得逼仄,对着门,还有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有一道小门,正是通往后面专门的净房。
净房修建得非常实用,将浴室和净间用落地罩隔开,浴室里有浴池,还是使用汉白玉石所砌,雕刻着精美的龙凤纹,一向有数人伺候的浴室里,今日只有如意一人伺候··这净房有两扇门,一门通往长宁的寝室,一门则是后门,通往后面的花园子,打扫伺候浴汤的仆婢也是从后门进来。
长宁的头发高高挽着,露出修长白皙的颈子,如意为她擦洗着背,看到她身上不少青青紫紫的痕迹,就想那慕昭真是个混账东西,不仅玷污了公主,还在她身上弄出这么多痕迹来。
其实如意是有些不解的,在她心里,公主殿下虽然年纪尚小,而且一直对慕昭满腔深情,但她身为皇家公主,一向是个冷静而有谋略的人,她怎么会想不到和慕昭这般私通的坏处,却还是做了这样的事。
发乎情,止乎礼·难道会做不到·如意实在忍不住,问道:“公主,为何要让慕昭公子对您做这样的事”·长宁知道如意有责怪自己之意,只是碍于她是自己的婢女刚才才一直忍着没有说。
长宁侧头看了看她,说道:“你觉得我们做了错事,是吗”·如意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是她不能真指责自己的主子,所以只是沉默··长宁道:“好了,就这样吧。”
她从水里站起了身来,走出了浴池,站在地上铺着的巾帕上,然后从衣架上取过巾帕开始自己擦拭身体,她当然已经就着烛火看到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了,她皮肤白,很容易就被揉出痕迹来,但她自己倒不觉得痛。
如意赶紧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巾帕为她擦拭,看公主一直面无表情,就请罪道:“奴婢多嘴了·”·长宁轻叹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做这事,我并不后悔。”
她在如意的伺候下穿上了里衣,虽然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她也穿上了交领襦裙,尽量将颈子遮掩起来··长宁目光温柔地看着如意,如意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为何若是让萧贼知道您不再是处子,他定然会震怒,殿下这是将自己置于险地。”
长宁赤着脚站在那里,她已经长得高挑挺拔了,如意半跪着为她系上腰带,仰头看她,只见公主神色里并无慌乱··长宁说:“慕昭乃是皇甫元的幺子,他还在大周之时,皇甫元便让人多次去找过他,想要他认祖归宗,由此可见,皇甫元非常在意他。”
这是如意第一次听到这事,她今日很吃惊慕昭会穿着北齐的禁军校尉军服突然出现在公主的屋子里,还让她不要声张,让她去叫公主来相见,她还以为慕昭是扮成北齐的禁军校尉偷偷进来的,没想到事情真相有可能是慕昭回了皇甫家,他做了禁军的校尉。
如意也是此时才突然想到,在数月之前,公主让人去打听皇甫家的事情,甚至特意点名要查皇甫家新接回家的外室庶子的消息··如意想,公主定然是那时候便知道慕昭回皇甫家了,也一定想到慕昭有可能会来见她。
长宁如此信任如意,不仅仅是因为她非常忠心,还有一点便是如意是一个一点就通透的聪明人··像是玉娘,她也忠心耿耿,但是有时候却有些愚笨,能做贴身伺候之人,但不能做心腹。
而随着长宁的秋娘,也很忠心,但她却喜欢以长辈的口吻教导长宁,很多不符合公主规范的事,长宁不会让秋娘知道··如意已经从长宁的潜台词里猜想公主这般做,是想将慕昭拉下水,他玷污了萧祐的皇后,他不得不为了公主谋事了。
再想到公主一直让人打探的北齐官场的事,得知皇甫家其实已经被萧祐忌惮和不喜了,公主是想要慕昭影响皇甫元,让皇甫家反萧祐吗··长宁说了那一句话,便没有再说了,而如意也不再问。
她毕竟是个女子,即使猜到这些,也只为公主感到难过··她知道公主是真的很爱慕昭,但她却不得不利用他··长宁穿好了衣裳,便回到卧室里去,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梳着头发,如意则开始为她收拾床铺。
如意作为长宁的贴身宫女,按照大周的宫规,宫女是不会被放出结婚的,如意跟着长宁来了北齐,她便也算是萧祐的女人了,但萧祐自不会看上她,而她也不会对萧祐有任何想法。
·除了在长宁出嫁之前,她也去受嬷嬷们教导过房中术之外,对于这床上之事,她是没有任何经验的,不过因在宫中长大,又是极聪明之人,她所知所见便也不少,所以此时为长宁收拾床铺倒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还是为长宁公主做事,很多时候无所不用其极感到悲伤。
她将床上收拾妥当了,便对长宁说:“公主,奴婢去将这褥子和被面烧掉吧·”·没想到长宁却说:“不必了·收起来吧·”·如意很惊讶:“若是萧贼知道……”·长宁很冷静地说:“他不会知道。”
如意还是有些担心,长宁却指着一边的柜子,让她将叠好的东西收起来装进里面的小箱子里锁好··如意只得照办了··其实萧祐娶了长宁公主那一日,若是两人有同房,这些用过染红的褥子被子也是该收起来的,不过,那日萧祐却没有和长宁同床。
如意觉得萧祐也许是想羞辱大周的公主··长宁晚膳吃了不少东西,睡前又看了一阵书,写了一阵字,这才睡下··如意睡在长宁房中的榻上,伺候公主睡下后,她才去灭灯睡下,之后并未听到公主床上有翻身动作的声音,她便知道她的确睡着了。
如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公主还真是镇定,简直有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风范,做了这样的事,也睡得这样安心··第二天,长宁一大早便起来了··她亲自去开了窗户,房间外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带进来清晨的凉爽水汽,还有茉莉花的香味。
长宁在早膳后,又好好去打扮了一番,梳头匀面便花费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她就说道:“现下白日天气渐热,到流萤阁里去消暑看书正好·”·所谓长信园,便是这明熙居旁边的小园子,明熙居中有月亮门通过去,长信园同明熙居一般偏僻,里面花木幽深,的确清凉。
流萤阁在长信园的东北角,旁边就是一个池塘,池塘里种着莲花还有美人蕉,莲花和美人蕉在这个时节已经花蕾亭亭,含苞待放,在仲夏之夜,这里因靠水边,多流萤,宛若点点星火,十分美丽,便有了这个阁名。
长宁在阁子里看了整上午书,午膳也在其中用过,因说暑热,只吃了一些米粥和酱菜,还有几样水果··午时,外面太阳已经颇大,明晃晃地耀人眼,直催人打瞌睡,长宁在阁子里的美人榻上躺下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便睁开了眼睛··因她午睡,阁子里的窗户边放了屏风挡了光线,纱帘随着风轻轻飘动,影子随着风在屏风上摇曳。
房间里光线稍稍黯淡,慕昭跪坐在地上的蒲团上,静静看着一边的屏风,但长宁醒来那瞬间的呼吸变化也能被他察觉,他回过了头来,看向长宁,长宁枕着水晶山枕,这样头发不会乱,但她还是伸手摸了摸头发,问道:“我头发乱了吗”·慕昭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摇头说:“没。”
长宁对他伸了手,慕昭马上会意,起身去将她扶了起来··长宁望着他说:“如意在哪里,你来了,她为何不叫醒我,让你看我睡觉,实在难为情·”·慕昭被她这么一说,竟然感觉有点羞愧了,说道:“我让她出去候着了。”
长宁道:“我想喝点茶·”·就要起身去亲自叫如意让人煮茶来,慕昭说:“我去吧·”·等两人总算在椅子上坐下来品茶对坐,长宁才说:“约你在这里相见,是不是不大妥当,哪里比较方便”·长宁觉得这里是长信园的东北角,隔着一个院墙,外面就是树林,应该是适合幽会的地方。
慕昭既好来,又好走··慕昭道:“这里便好·”·如意又送点心进来的时候,发现两人对坐在茶桌边饮茶,很有闲聚闲谈的意境,不由为两人的大胆感到惊讶,心想你们就不能藏着掖着点吗。
☆、第66章·第五章·长宁让如意守在外面檐廊上,不要让人接近··这个流萤阁的好处,便是一边邻水,从阁子里看出去,能够观察到外面的情况,外面却不易看进来。
只要如意守在外面檐廊上,就无人能够接近偷听了··长宁大约是睡了一阵午觉,看着精神还不错,气色也好,虽然睡觉时并未把头发弄乱,但此时鬓边还是有点头发稍稍散了下来。
在慕昭心里,有了昨晚的事情,长宁自然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欠身伸手轻轻抚了抚长宁那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这让长宁在稍稍僵了一下,这一僵,慕昭如何感受不到,于是只得稍稍拘谨地将手收了回去,目光停留在长宁脸上,眼神里却带着歉意,说道:“昨日我太莽撞了,不知道你身体安否。”
长宁执起那洁白如玉莹润有光的白瓷茶壶,开始给自己和慕昭斟茶,慕昭看公主不答,更有些惴惴不安··他自知自己这种状况,只是在每每见到长宁时候才有,但面对着心爱的人,总觉得对方是桌案上的细瓷一般,生怕一不小心,一个使劲儿,就把它捏坏了。
因爱而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莫过于此··长宁把茶倒好了,才抬头看了慕昭一眼:“你是后悔了吗,若是后悔,现在便可离开,以后也不必再来·”·这个流萤阁,说是阁子,不如说是长轩,长轩为南北向,此时已经是下午,阳光照到了背面去,但从阁子里往外看,有屏风遮挡,屏风因窗外的明媚光线而显得通透,那上面的山水,也变得些许模糊了。
长宁说完,便盯着那屏风,不再看慕昭··她这话实在有些过分,意指慕昭只是个好色之徒,而且没有担当··若是一般男人被这般指责,说不得就气恼地自辩了,但慕昭并没有气恼,也并不急着自辩,反而是语气温和地说:“我六岁时见你,我不知以后会生出何事,但我已经想过,若是你要我死,我定然不生,你要我做何事,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之后也从没有改过这种心意·”·慕昭是武将,语气虽然温和,但总带着武将的坚定和铿锵有力,让人一听,便好似在听誓言一般··慕昭又说:“宁宁,你不必激我,若是有一日,我背叛你,不负为夫之责,我自戕谢罪,定然不苟活。”
长宁眼眶些许湿润,转过头来静静看着他,道:“我不会说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但我现在身在此处,让萧祐得知你我之事,我定然只有一死,随我前来数百人,也只能随着我共赴黄泉,大周也不会有好名声。
是我太过自私……”·慕昭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不会让你进入绝境,宁宁,不会有那一日·”·长宁是倔强的,此时不会扑到慕昭的怀里去说相信他的话,不过她也不会让慕昭难堪,她欠身拉过了慕昭的手,低头看着他满是厚茧的手指,沉默下来。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是紧迫的,但两人一时并没有说太多话··这样的沉默,渐渐让两人仿佛回到了从前,两人在静安长公主府里时,两人只是坐在一起,不需要言语,便已经足够欢喜。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过了一会儿,长宁才问道:“你是回皇甫家了吗,什么时候回的·”·慕昭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说:“去年九月就来了,你那时也才刚到北齐。”
长宁用了“回”字,对于男人来说,自己的父族血脉才是他们真正的根真正的来处,慕昭到皇甫家,自然是回了,但听慕昭只说“来”,可见他心中并没有完全认定自己是皇甫家的人的身份。
长宁问:“为何想到要回来·”·慕昭眼睛深邃,但对着长宁,却有种坦然的,他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清透,这是对长宁没有任何设防的意思。
他说:“在大周,我只是一个将军,虽然我自信自己勇武善战,但你到了北齐,两国定然会相安一阵,大周不能直击北齐,我在军中也是无仗可打,心里更是忧心你,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就到北齐来,说不得可以就近接近你,再者,到皇甫家之后,也能知道更多北齐消息,便于行事。”
长宁心里不是不感动的,问:“那你现在叫什么,到皇甫家之后,可有不习惯·”·慕昭说:“皇甫元给我改名皇甫奚·皇甫家待我很好,皇甫元很看重我,其他几位兄长也没有排斥之意。”
长宁道:“那你在大周如何脱身的,你对人说你到北齐的事了吗·”·慕昭道:“只同慕华哥说了此事,他知道事情轻重,不会外传·”·长宁心想,也许让她的皇帝哥哥顾世旻知道此事更有好处,但她也知道慕昭的顾虑,那就是慕昭虽然为顾世旻手下良将,但两人并无什么接触,慕昭定然以为是顾世旻让自己嫁到齐国来解大周之围,之后对顾世旻定然不会有全然的信任。
所以长宁只是说道:“那你过来之后,还和慕华表哥有联系吗”·慕昭完全明白长宁的意思,说:“因我回皇甫家之事乃是机密,和大周通密信并不容易,只在三月时,我写过一封信让心腹送去给他,之后也收到了回信。”
长宁道:“你知道我对北齐只有仇恨,更不想一辈子做萧祐的皇后被禁冷宫,除了让北齐覆灭,我无路可走,你是皇甫家的子孙,皇甫家乃是北齐忠臣重臣,我和你说这些,无论怎么想,都有利用你之嫌,我也无法避讳此事,若是你想明白了,不愿意和我有接触,和我说一声便罢,只不捅出去就行。”
长宁字字句句都是试探,这在践踏慕昭的真心,是会让人生气的,但慕昭认为长宁这般也是没有办法,他说:“我只想你能够信任我,我到北齐来,便是为了你而来,不然,我定然不会让人给我冠上皇甫的姓。”
长宁垂首道歉道:“慕昭,对不住,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怕我的分量,无法与皇甫家相抗·”·慕昭觉得自己只能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忠诚,不然长宁一直会疑神疑鬼,并不完全相信。
因长宁询问慕昭现在大周的形势和北齐的情况,慕昭过几日便又来见了长宁··两人依然在流萤阁里见面,依然是午后··因天气热起来了,这炎热的阳光炽烈的午后,反而是幽会的最好时间。
这时候是人很倦怠的时候,太阳大,也无人在园子里走,而且四处明亮,也不会有人掩藏起来,让人无法发觉··长宁在这几天里,已经将这流萤阁布置成了自己的书房和琴房,白日都待在这里,守着皇后的禁军,也只是将明熙居和长信园守起来,并不敢闯进来探查。
前几个月,禁军有时也会进院子和园子里探查,但长宁带了不少美貌的女子在此,即使那些禁军之前尚有把持得住的,但被勾引,多会犯错,这下皇后就找到了理由,说禁军玷污皇后身边的侍婢,皇后身边的女人,其实也是皇帝的女人,这些禁军玷污皇帝的女人那还了得,是会被斩首的。
这时候刑法非常严厉,动辄要人性命,于是之后驻守这凤栖山庄的禁军便有规定,不能进入皇后所居之处··所以长宁在她住的明熙居和时常游玩的长信园里,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未免即使是她自己的人,也可能会被收买,长宁还是谨言慎行。
慕昭每次前来流萤阁,都是从东北边的树林进入长信园的围墙,然后要到流萤阁就非常容易了··因长宁好静,这长信园里实在没多少人,慕昭来见长宁,至今没有被人发现过,每次如意发现他,都是他找如意说话。
长宁带了不少人来北齐,大多数人被安排下去了,成了她的耳目,她虽然深居凤栖山庄,却也知道不少北齐官场之事··所以慕昭给她带来的消息,自然要更细致一些,对长宁才有用处。
慕昭大约明白这一点,在这要让长宁安心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会藏私的,对长宁事无巨细地说,说了不少北齐官场之事··慕昭道:“北齐朝中文官武将泾渭并不分明,文臣和武将家联姻是常事,不像大周还稍有忌讳。
现在京中权势最高的,已经不是皇甫家,而是刘家,刘贵妃受萧祐看重,她的兄弟姊妹家族,多被授予重要官职·刘贵妃的长兄刘卫安并无什么才干,只知逢迎萧祐,现在已经升任了户部尚书,还加了太子少保,他府中收罗了不少美女,教导歌舞,有些是专门为萧祐准备的,只待皇帝从北边凯旋归来,就送过去讨好。
刘贵妃的二兄刘卫乾也是庸碌之辈,也在京中任着要职,除此,刘家现在几乎是满门都在朝为官,在京中耀武扬威,好不风光,不少人附庸到刘家去,当然,也有不少官员深恶刘家所作所为。”
长宁说:“刘家一径地讨萧祐的欢喜,萧祐本就好大喜功,为人狂妄,根本不知警醒·不过,刘家这样做还不够,朝臣只会认为这是刘家的错,不会认为皇帝不对,而和萧祐离心离德,还要让萧祐自己让忠臣寒心。
不讳之朝,必须是政治清明之时,即使是直言敢谏的大臣,在皇帝昏庸不听谏言的时候,也会审时度势·”·慕昭道:“现在在朝中最受敬仰的是尚书仆射,也就是丞相高铎,高铎六十多岁了,年少成名,历经北齐三朝,即使是萧祐,也很听他的劝说。
萧祐总在外打仗,朝中事便由高铎抉择,萧祐从不驳斥·”·长宁道:“我在大周时,便听说过高丞相之事,可惜我并没有见过他·萧祐生性好战,又不爱处理朝政,北齐却不乱,便是因文臣有高铎,武将有皇甫大将军。
萧祐作为皇帝,唯一明智之处,大约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信任高铎,朝中事都交给他处理,不胡乱指示自己不熟悉的事·高铎生性正直严谨,关注民生,又很会规劝皇帝,再说他是萧祐老师,现在又是太子的老师,资历地位都有,朝中也多是受他提拔之人,让北齐在他治理下,能够政令通达。
要是没有高铎,北齐哪里能和大周相比,还总是把大周压一头,有时,一位贤臣良将,便足以改变太多·”·慕昭道:“高铎现在才六十多岁,我也无缘见他,但据说他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每顿都吃得不少,除非刺杀,很难让他很快就死。”
长宁瞥了他一眼,笑道:“找人刺杀他而死,那是下下策,让这般贤相被刺杀而死,也未免不好·再说,高铎为一国之相,哪里是那么好刺杀的·现在刘家势大,以刘卫安的野心,怎么会只甘心做个户部尚书,眼睛定然盯在丞相之位上,刘家和高铎闹矛盾,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这里,她看着慕昭道:“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了,最好要找办法加速刘家和高铎的矛盾·现在萧祐有用刘家来钳制皇甫家的意思,但要是刘家却先和高铎闹起来,你说到时候萧祐会帮谁呢。
不过不管是谁对错,刘家能够把高铎逼得走投无路,那么目的就达到了·以后刘家气焰会更嚣张,北齐两年内就会吏治崩坏·要整顿官场让吏治清明不易,但要官场一团糟糕乌烟瘴气,却要容易得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官员私欲过分膨胀的时候,官场就坏了·”·慕昭深以为然,说道:“嗯,是·”·☆、第67章·第六章·长宁在凤栖山庄里幽居,这里地处偏僻,几乎无人到来,她和慕昭在一起相处一个下午,也无人得知无人打搅。
夏日的凤栖山庄,虽然阳光炙烈,却并不太热,至少要比东京皇宫里凉爽很多··凤栖山庄距离东京城有四十多里路,骑快马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故而两地的交流便也少。
凤栖山庄乃是前朝所修,当时只是修给皇太后住的避暑山庄,规模没有现在这么大,只有前面的殿宇部分,之后萧家在此定都,并国内渐渐趋向稳定之后,北齐太祖皇帝为他的两位宠妃将这凤栖山庄扩大,这才有了这后面掩映于高槐古木之中的深深院落。
据说,先皇帝是还想扩大这凤栖山庄的,在山上修筑殿宇,但被高丞相劝诫住了,便没有修··萧祐登基之后,他好战好美女,但是对宫室和奢侈的生活并无特别追求,所以既没有大规模休整扩建皇宫,也没修建皇家别院,而因他喜好热闹,并不爱来这清冷树多幽谧的凤栖山庄,于是这凤栖山庄便也没有大规模休整过。
长宁会来住这明熙居和长信园的原因,也是因为这里是修建得最晚的院落园子,看起来最新,她住进来时,四处杂草青苔颇多,也有屋子漏雨漏风,还是之后渐渐地修好的,现在住了大半年了,四处看起来才颇像样子。
要是这凤栖山庄不好好休整,其他地方便不大好住··在这里守园子的禁军,也是非常不希望在这里的,第一没有什么油水,第二地处偏僻,距离城中的热闹太远,第三,他们不能住凤栖山庄里的好院落,只能住在前面专门供侍卫居住的房舍里,这个房舍是结庐而成,很是简陋,冬天漏风冷,夏天蚊虫多,苦不堪言。
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来守这凤栖山庄,慕昭想了点法子就轻而易举调过来了··这里的军纪也很松散,觉得皇后只是个小女孩子,带着一帮女人,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来,便只是看着皇后不会从哪里跑掉就罢了。
慕昭不少下午都来和长宁共度,他来这凤栖山庄当差,身边又带着数位亲信,有人替他遮掩,自然不会被人发现他跑进长信园来了··长宁得以和慕昭长时间相处,说很多话。
虽然两人认识和关注对方有五六年之久了,而且早早就觉得对对方有意,想要结为婚姻,之后也多有接触,更甚者私下里护送定情信物,但是,那时候,更多是小儿女的情思,反而不若现如今这般了解对方和亲密,长宁想,大约是她从前身边除了慕昭,还有太多人了,有父皇,有皇兄,有姑母,有她的故国,但现在,她只有慕昭,已经带上了和慕昭相依为命之感。
长宁和慕昭交谈了不短的时间,话题围绕着北齐的朝堂,慕昭到皇甫家并不长久,就将北齐朝堂里朝堂下的很多事情都打听清楚了,便也是非常不容易··既然是夏日,长宁便在这流萤阁里扑了垫席,用矮桌,人坐在垫席蒲团上,便会更凉爽。
长宁侧坐在蒲团上,不时还要换个姿势,但看慕昭,他却是一直坐得端正,长宁问他:“我们总说这些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长宁这话让慕昭愣了一下,伸手去拿茶杯的手都顿了一下,他实在不好说只要能够看到长宁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便心中欢喜的话,他微微垂了眼,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觉得欢喜。
得知你要嫁到北齐来时,我曾很难过·”·长宁低低地“嗯”了一声,问道:“可要听琴,我弹琴给你听·”·慕昭笑着点点头,“好啊。”
长宁要起身,却坐得太久脚麻了,踉跄了一下,慕昭赶紧起来将她扶住了,长宁的手撑着他的胳膊,想说多谢,抬眼发现低头看着自己,他黝黑的眼瞳宛若黑宝石一般,长宁最爱他的眼睛,因为坚毅清澈,毫无杂质,而她认为自己却污浊不堪。
两人目光对上,都觉得自己看进了波光潋滟的深潭里,跌了进去,难以抽身,长宁一动不动,微微闭上眼睛,感受到慕昭温热的鼻息,他在她粉嫩的唇瓣上亲了亲,然后就稍稍离开了。
长宁将脑袋靠在他的怀里,说:“等我们成为正式夫妻的那一天……”·慕昭道:“会有那一天的·”·这流萤阁是长轩,有数间,最里间是书房,琴室在外面,这里无人伺候,长宁要自己出去搬琴,慕昭让她坐下,说:“我来。”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慕昭将琴连着琴桌一起搬进了里间书房来,放在靠窗户的一边··长宁去洗了手,又向香炉里加了一块驱蚊草的熏香,这才在琴桌前坐下,刚拨弦试了试音,就听到有几声鸟叫,这鸟叫在这林子多的凤栖山庄里并不特别,特别的是其中带着的节奏,慕昭听到后,本来跪坐在一旁要洗耳恭听琴音的他就赶紧起了身,对长宁道:“宁宁,外面有事,我得先走了,过两日再来。”
·长宁道:“好·”·对于学过音律的人来说,对于那些暗号的声音,是非常敏感的,长宁也知道刚才的鸟叫是什么意思··她没有相送慕昭,只是看着慕昭出了里间,但他没有走大门,从外面的窗户处出去了。
长宁叫了如意进来,将琴和琴桌又搬回了琴室里去,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玉娘的声音:“娘娘,刘贵妃娘娘前来了,现下已经到了明熙居正堂里·”·玉娘快步跑过来,进流萤阁大门的时候,额头上甚至起了一层热汗。
如意说:“贵妃娘娘前来作甚,为何之前没有通报·”·玉娘道:“哪里有什么通报,贵妃娘娘是突然就来了,打开院落大门进来后,奴婢在院落中为娘娘晒书,才看到她。”
如意道:“公主殿下,您好歹是中宫娘娘,她这般没有通报冒昧前来,要如何办”·她心里则是松了口气,好在长宁总是在这长信园里和慕昭幽会,而不是像第一次那样,在明熙居的正屋里,不然被刘贵妃跑过去,还不得把慕昭给堵在那里了。
但如意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刘贵妃到底是为何事而来,会不会是知道了公主和慕昭偷情的事,要是被她知道了,那就糟糕了··她看向长宁,长宁却是镇定得很,说道:“让她在正堂里等像什么话,就说我现在有事,问她可有要事,有要事便请在偏厅里等一等,无要事便请先回去吧。”
如意和玉娘看长宁镇定自若从容淡定地这般说,就流露出了笑意来,心想刘贵妃真是不知好歹,跑来这里做什么··说到这里,长宁又说:“玉娘,你在此处伺候我,如意你去招待她吧。”
如意福了福身说:“是,公主·”·如意出去了,让几个健壮的宫侍守在长信园和明熙居之间的月亮门处,不要让人进园子打搅公主,而她自己则快步回明熙居去了。
玉娘喘匀了气,就赶紧去擦了汗,洗手收拾后,侍立在长宁的身边,长宁觉得窗户外阳光太烈了,又让玉娘去将一架小屏风放在窗口的长案上挡了些许阳光,这才开始弹琴。
琴声悠悠,清婉宁和,好若清凉清澈的水流流过,从长轩里飘散出去,似乎让整个园子也变得宛若浸在清凉清泉之中,让人心情舒畅··如意到了明熙居,刘贵妃正坐在正房堂屋里喝茶,她的身侧侍立着五六个宫侍,因为刚到,路上估计受了热,还有人正在擦汗水。
而在堂屋外面,又站了五六个小宫人,也都是随着刘贵妃来的,大约都是觉得热,有的还在暗暗用手扇风,但却没有明熙居的宫人来领他们去洗把脸喝杯茶··明熙居的宫人,只有两个守在明熙居正房里,恭恭敬敬地站着,但对刘贵妃并不谄媚,也没有讨好。
如意一到,就热情地对刘贵妃道:“奴婢给贵妃娘娘问安·”·刘贵妃板着脸说:“皇后呢,本宫前来,为何不见她人·”·如意说道:“不知贵妃娘娘前来觐见皇后娘娘是有何事,皇后娘娘说了,她现下正在忙着,无暇接见贵妃娘娘,若是贵妃娘娘有要事,便请先在偏厅里坐着等一等,若是无要事,这么炎热的天气,也不好多留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就回了吧。”
如意一个“觐见”,一个“接见”,便点名了刘贵妃的身份要比这明熙居的主人的身份低,她何以能用刚才那种诘问的口吻说话··刘贵妃果真脸色更不好看了,她身边的侍婢就有人说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贵妃娘娘大老远前来看她,她却要装腔作势吗。”
如意便也没有好脸色了,“这位嬷嬷,皇后娘娘贵为国母,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不敬·”·把那个侍婢呵斥得一愣,脸都要涨成猪肝色了··想来刘贵妃在宫中主管一宫事务,后宫女人无不受她拿捏,她身边的宫人们都趾高气扬惯了,是以被这打入冷宫的皇后身边的宫女这般呵斥,还不得气得呕血。
刘贵妃正要说话,便隐隐听到了琴音传来,琴声悠扬,带着高山流水的清绝悠远,好似误落凡尘的仙音··刘贵妃去看如意,如意却只是道:“若是贵妃娘娘有要事向皇后娘娘禀报,还请移步偏厅坐一坐。”
刘贵妃坐在那里不动,说:“这是谁在弹琴·”·如意道:“正是皇后娘娘,在大周时,娘娘的琴音便是西都一绝,先皇也曾为娘娘的琴音赞叹不已。”
如意自是要把自家主子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刘贵妃脸色很不好看,第一是因长宁弹琴不来见她,第二是因为她之前并不知道长宁会弹琴··☆、第68章·第七章·刘贵妃算不得是个粗鄙的女人,但她除了善解上意之外,的确没有什么长处了,第一,长相并不十分美,第二,年龄不小了,有说她已经三十多岁的,有说她才二十多岁的,总之,不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了,第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艺,诸如琴棋书画之类。
所以得知长宁琴艺绝佳,她又不爽快了··她说:“皇后娘娘在弹琴,那本宫就去看看吧·”·如意道:“娘娘又吩咐,她弹琴时,不许人去打搅。”
刘贵妃道:“你不过是个小小奴婢,胆敢忤逆本宫·”·如意却说道:“奴婢乃是皇后娘娘的身边人,从娘娘四五岁起伺候,至今已经十一载矣。”
很明显和刘贵妃对着干··刘贵妃被如意堵得不行,而如意也并不是不知处事的,又笑着说:“贵妃娘娘,想来您一路前来辛苦,先到偏厅喝茶休息,如何”·刘贵妃满肚子火,因这堂屋坐着甚是不舒服,只好移驾偏厅了。
偏厅虽然是用来待客的,但这里无客可待,故而里面摆设简陋,墙上连一点装饰也无,而且有底地方还可以看到一些斑驳霉点,虽然里面点了熏香,但还是有一股淡淡霉味,让刘贵妃非常不高兴。
但如意这时候却是体贴的,已经让了人端了水来给刘贵妃洗手,又送了水果点心和茶水来,只是所有东西都不够精致,如意则告罪道:“还请娘娘包涵,这里偏僻,没有好茶好点心。”
而刘贵妃带入正院里来的这些宫人,除了守在刘贵妃身侧的,其他的则被叫出去,在外院里的耳房被招待了··刘贵妃四处看了看,说道:“这里一切真是简陋。”
如意便说:“这里说是皇家别院,但是多年没有休整,奴婢在西都时,一般人家也比这里住着舒服些,皇后娘娘刚搬来时,杂草甚多,不少房间漏雨,现在才修整得好多了。”
·又提了一句:“皇后娘娘想着还是回宫里去住更好,宫里宫室精美,比这里好·”·刘贵妃就是来看看长宁过得好不好的,过得好,她当然就不高兴,过得不好,她当然就高兴了,听了如意这话,她就说:“是皇上让皇后娘娘到此处来静修的,皇后娘娘怎可擅自做主回宫去呢。”
如意道:“皇后娘娘和皇上是夫妻,只要皇上前来这里看看,看到娘娘日子过得凄苦,无论如何也会生出些怜悯来,只要皇后娘娘再一求,皇上应该会心软吧。
皇后娘娘还小,即使曾有事惹了皇上不快,这些时日,他也该消气了吧·”·刘贵妃想到长宁那狐媚的长相,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像在勾引人,加上又精于琴艺,再说,她越长越大,只会越来越勾引人的,皇帝北征回来,要接她回皇宫也说不定,刘贵妃想,自己还是要早作打算地好,只要皇帝不来看长宁,那皇帝就不会被她美色所迷,自然就不会想到接她回宫。
刘贵妃来这里,本意也是想在这凤栖山庄来避暑一阵的,但是她真进了这凤栖山庄,发现这里面很多地方都杂草连天,宫室院落破败,不进行大修整根本没法住,她就打消了来这里避暑的念头。
刘贵妃不打算在这里过夜,得早些回去,就说自己要看看皇后了才走,让如意再去看看皇后是不是还在忙··此时琴音已经停了,如意便说:“请娘娘稍待,奴婢去看看。”
如意便往长信园里来了,长宁的确已经没有弹琴了,而是坐在长轩外面的池塘边大树下钓鱼,如意小声和她说了之后,长宁想了想,便笑着道:“那本宫就去见一见她吧。”
长宁回了明熙居,去换了一身衣裳,就坐在堂屋里喝茶,如意这才叫了小宫女去请刘贵妃到堂屋里相见··在宫里时,刘贵妃便多次想给长宁下马威,不过长宁从小生活在后宫,派头比谁都大,刘贵妃这个半途入宫为妃,又只知道用歪门邪道讨得皇帝欢心的女人,哪里能在架势上比得过长宁,次次都被搞得灰头土脸。
此时她觉得长宁只让一个小宫女来请她前去相见,是不尊重,但又知道长宁是皇后,即使只是被皇帝发配到冷宫的皇后,但身份却在那里,她只得忍气吞声地去了··走进堂屋,只见正位玫瑰椅上坐着一个宫装丽人,乌发高挽,只插着一支金步摇,簪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绢花,绢花上甚至还有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蝴蝶,天生的细长眉毛几乎入鬓,肤白如雪,一双媚眼,琼鼻小嘴,嘴唇嫩如花瓣,身上则是粉色齐胸襦裙,既端庄又媚惑,正是倾国之色,世间难见。
此时一双媚眼朝刘贵妃瞥来,嘴唇微微勾起,露出笑意,却又像是讥讽她··刘贵妃顿时觉得自己被长宁衬成了又老又丑的村妇,心中很是嫉妒愤恨··长宁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刘贵妃不得不对她行了一礼:“拜见皇后娘娘·”·长宁说:“不必多礼,想来你一路赶来也累了,坐吧·”·刘贵妃心想我已经坐了很久了,长宁又装得很是稚嫩无辜的样子,说:“不知贵妃前来何事,这里偏僻,常年见不到人,你能来,本宫甚是欢喜,若是能够在此处陪我一阵子,那就更好了。”
刘贵妃道:“宫中事务繁多,臣妾怕是不能在此陪娘娘,还得回宫去·”·长宁于是有些失望了,说:“哦·”·刘贵妃看她失望,心里就比较爽快,又说:“这里幽静凉爽,的确是静修之所,皇上让娘娘来静修,对娘娘是一片真心。”
长宁笑了一声,说:“皇上这份真心,我便多谢了,若是贵妃你愿意来,你便来吧·不瞒你说,我是不想住这里了,之前也是和陛下怄气才应了来的。
现在陛下在前线打仗,我这里也无法联系上他,让他准许我回宫·不过我已经准备写信给高丞相,高丞相一向受陛下敬重,陛下对他的话一向听从,要是高丞相能够在给陛下的折子里提一句我的事情,想来陛下就会让我回宫了。
我回宫了也好,陛下从前线回京,我作为中宫皇后,怎么也该率众妃嫔前去迎接他的·”·刘贵妃听长宁提高丞相,心里更不高兴,看到长宁这幅狐媚样子之后,她就更确信皇帝回来恐怕会被长宁迷惑了去,她说:“你为后妃,如何能够同前朝大臣通信,陛下得知,这可是大罪。”
长宁冷笑一声,回嘴道:“贵妃娘娘既然都能在皇上不在京中时出宫来这里,我只是写封信又如何呢·贵妃娘娘既然能够来这里,想必其他地方也能去,小心惹来不必要的风言风语,诸如说娘娘不检点之类。”
刘贵妃被她这话堵得噎住了,长宁则去看院中,外面已经突然暗下来了,有宫人在外面说:“娘娘,乌云飘过来,像是要下雨了·”·时至六月,时常就会来一场暴雨的。
果不其然,很快就刮起风下起雨来了,刘贵妃想走也走不了了,长宁便说:“贵妃在这里陪本宫住一夜吧,看来也只能住在这明熙居里了,其他的院落殿宇,多很破旧,没有可以住的地方。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刘贵妃没有办法,只得住了下来··雨停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乌云散开,弯月已经要到中天,天空缀满了星子,银河璀璨,长宁坐在院子里用晚膳,桌子边上摆着四盏宫灯,倒也明亮。
刘贵妃坐在下手位,对在院子里对月用膳觉得怪怪的,但长宁却喜欢这种意境··所用晚膳也非常精简,不过是小米粥,还有几样蔬菜和酱菜,甚至没有肉··长宁说:“怠慢贵妃了,但宫中克扣我这里的用度,送来的肉食也多不新鲜,只得茹素了。”
刘贵妃完全没吃饱,也不好多说··她被安排在偏厅旁边的厢房睡,房间里霉味重,又潮湿,她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人走了,走时皇后还没有起床。
在回宫的路上,她问身边的一位宫侍,“可问到了些什么”·那宫侍道:“问不到什么,不仅嘴严,而且我看是皇后管得很严,大家互相也并不通什么消息。”
刘贵妃道:“她定然已经给高丞相写了信了,大约是让那些禁军侍卫帮传的,问了那些侍卫没有,有说什么吗·”·宫侍答道:“那些禁军侍卫,倒有愿意说的,但他们只在外面守着凤栖山庄,说皇后娘娘从不出明熙居的大门,他们连见也没见过呢。
要说有送什么东西出去,他们怎么会承认,都说没有·”·刘贵妃道:“看她那狐媚样子,据说之前还在大周做公主时,就很不安分,勾搭外臣家中公子哥,等陛下回来,看到她,怕是会被她的妖媚样子惑住,不要让她回宫才好。”
那宫侍小声同刘贵妃道:“何不让她得急病死在这里·”·刘贵妃说:“你没看她吃的都是自己让宫人种的菜吗,如此小心,我们怎么可能得手,再说,皇上是让凤羽军来守凤栖山庄,恐怕就是怕我会对她不利,虽然皇上把她遣到这里来受冷遇,但到底还是有护她之心,这么一个漂亮人,又是大周的公主,他是不会让她简简单单就死了的,不然以大周皇帝疼爱妹妹的心,恐怕会以举国之力来攻打北齐报仇了。
陛下现在和鞑靼征战,恐怕不会想被大周夹击·”·刘贵妃因为不漂亮,所以定然是有些脑子的,这般说后,那宫侍就只得不再进言··☆、第69章·第八章·刘家因用些不入流的法子谄媚皇帝,而受到皇帝的宠幸,以至于一跃成了京中最有权势的家族,只要是稍正直的臣子,都见不惯刘家的所作所为。
再说,刘家自从受到皇帝的看重,就越发跋扈和胡作非为,时常有刘家人或者刘家仆役欺压良民的事情发生,这便也惹了京中民众的不满··不过高丞相高铎能够在北齐历经三朝,并且身在相位近十年,还得了好名声,由此可见,他并不只是正直谨慎,定然还特别圆融会为人。
即使刘家给皇帝送了不知多少美女,又受皇帝提拔,在京中跋扈非常,但因现在还没有直接惹到高铎身上来,故而高铎并没有和刘家直接对上··诚如刘贵妃所说,皇帝萧祐会将长宁遣到凤栖山庄来静修,第一是为了缓解长宁和刘贵妃之间的矛盾,第二,便是萧祐自己是好战皇帝,他在去年就已经决定要再征鞑靼,想将鞑靼赶得越远越好,要是他离京,长宁和刘贵妃同在宫中,他怕等他回来的时候,长宁会出什么事,在他认为,刘贵妃是比长宁技高一筹的,所以他觉得长宁会吃亏,让她到凤栖山庄来正好。
安排来守卫凤栖山庄的凤羽军,是皇帝的亲军,但是,却是几乎没有上过战场的那一支,凤羽军一共有两万多人,分为左右两军,下面又有十几个都军,这十几个都军,有的人数多,有的人数少,多的有数千人,少的只有几百人。
而在凤栖山庄护卫的本来是第十二都军,人数三百多人,到后来,因看凤栖山庄实在没什么好守的,而且没有油水,这些守卫京城可捞油水的士兵,谁愿意在这里干这个苦差事呢,于是十二军的都指挥就走了关系,让十三督军来守了。
这十三都军,都指挥便是皇甫奚,也就是慕昭··第十三都军只有两百多人,没十一人一队,分成了二十队,分地域轮番值守,倒是将凤栖山庄护得很好··凤羽军第十三都军都指挥是皇甫家的幺子,算是皇甫将军一系,和刘家一向不睦。
而之前的凤羽军第十二都军都指挥也是皇甫家的部将··是以,刘贵妃才说皇帝是为了护住长宁,让凤羽军前来守卫凤栖山庄··大周并不提倡尊崇佛教,但北齐佛事却很鼎盛。
六月十五这一日,因正逢着十五,是上寺庙拜佛吃斋的日子,京城里外的几座大寺院都人满为患··苏家的儿媳高氏带着两个女儿和一干丫鬟婆子一起到建国寺烧香拜佛,高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每逢十五三十和各大佛教节日都会到建国寺来烧香拜佛吃斋,不过并不是每次都带女儿一起前来。
高氏的长女苏紫栀年方二八,两年前便定下了亲事,只等这年十一月出嫁··苏紫栀是位娉婷美艳的少女,而她的妹妹苏紫苑则只有八岁,尚小,一路就由她拉着。
高氏带着女儿们在佛殿大堂拜了释迦摩尼佛后,就转到后面的香房去坐着念佛,等着用斋饭··苏紫苑年幼,耐不得陪着母亲念佛,就拉着姐姐要出去玩耍··苏紫栀同高氏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妹妹出了香房门。
苏家是北齐的书香世家,有数人在朝中为官,既显赫又富贵,虽然建国寺非常出名,俨然国寺,也能在这里有一个院落供苏家女眷休息··高氏交代她们只在院落中玩耍,想来不会碰到外人,就没有再管了。
又有两个丫鬟跟了出去,在两人身后··起先苏紫苑只在院落中玩耍,但却看到院落外面飘了孔明灯飞上天空,不由觉得惊叹,拉着她姐姐的手就出去了··这孔明灯不知是谁所放,引来不少人围观,加上这日拜佛之人众多,更是将外面挤得水泄不通。
只一会儿,苏紫栀和苏紫苑竟被挤得分开了,苏紫苑大哭,被跟来的丫鬟抱住,将她抱回了院落之中··而料想苏紫栀已经十六岁,不会丢掉,马上就能回来,所以就只让了一个丫鬟去接她。
那孔明灯已经飞得高远了,几乎难以看到,外面人也散了,但苏紫栀却没有回来··到午膳吃斋时,苏紫栀也没有回,这时候,高氏便也着急了,让了所有丫鬟婆子都去找人,但竟然并没有找到,问了寺中僧人,还有寺中其他香客,也没有见到苏紫栀的。
苏紫栀就这么没了踪影··京中时常会有人口走私,小儿被拐已经是见怪不怪,美貌少女丢失的情况也不少,但被找到的,便非常少了··苏紫栀定然是被拐了,苏家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苏家是丞相高家的姻亲之家,苏紫栀的生母高氏,正是高铎的嫡女··丞相的外孙女被拐,这在京中很快掀起了轩然大波,苏家想要掩盖此事是不行的,苏家疼爱此女儿,比起让女儿失踪,即使名誉被毁,只要能找回,就是好的,所以苏家很快就报案到了京城府衙,之后又通了关系,关了京城十二门,要严查出去的人口。
因此找人,京城便人尽皆知苏家长孙女不见了的事··比起说被拐了,还有人说会不会是逃婚私奔了··但苏家认定是被拐,因苏紫栀并没有逃婚的可能性,她对她的夫婿赵彬是很满意的。
虽然苏紫栀不见了之后,赵家一边着急,一边有退婚的意思,但苏家还是和赵家交好··苏紫栀是突然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等醒过来时,是在一辆骡车上,她晕晕乎乎,全身酸软无法动弹,除了能够转动眼睛看东西外,连话也不能说。
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女孩子,穿着布裙,倚在她的旁边,她完全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骡车停了一阵子,然后就该是驶入了一道门,过了一会儿,车帘子被掀开了,有个老嬷嬷来看了看她们,又引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却眼睛阴邪的男人进来,那男人对着这几个女孩子摸上摸下,又看脸又看嘴巴,因苏紫栀最美,他还多摸了一把她的肩膀和胸口,苏紫栀只觉得又愤怒又恶心,但是却没法动弹没法发声,她听那男子说:“这次的货色不错,爷会有赏的。”
·之后便有强壮的仆妇来将她们一个个地抱下了马车,看来她们四个都被下了药无法动弹··骡车驶离了这个宅院,苏紫栀等女孩子则被放到了一间有大通铺的房间里去。
还有一个嬷嬷进来训示道:“你们已经被卖到刘府了,以后会有嬷嬷来好生教导你们规矩,你们自己要好生学,只有好生学,你们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便有一个女孩子此时已经有力气了,说:“是学什么规矩。”
那个嬷嬷说:“总之不会害你们·”·苏紫栀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应该是被拐了卖到这里来了,但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即使在可以说话了之后,她也闭嘴不言,心里却想着如何离开。
晚上,刘卫延回了府中,刘建生便前去同他汇报道:“三老爷,今日得了四个妙龄之女,比起此前的那六个要美艳得多,这便凑成了十个,三老爷可要先去过目·”·刘卫延一向好色,给皇帝建那暖风阁,以及暖风阁里专为皇帝调教女侍,便是他的主意,而且他也好在民间搜罗美女,更有甚者,他知道男方美人多,甚至专门让人去从大周偷偷贩卖美女过来。
听闻这次的这四个比之前的那六个要美,他那纵欲过度虚肿的眼睛就微眯了起来,笑道:“好,好,待我去看看·”·苏紫栀不知道那卖她们的人到底给她们吃了什么药,也许是她的分量特别重,在其他女孩子都能行动的时候,她还是手软脚软,好在另外的三个都过来帮忙,还问候她。
四人同病相怜,另外三人就互诉了自己的情况··有一个说自己本是大周江都府人,被人贩子拐了走,带来了北齐,吃了不少苦,自知是回不去了,所以只得甘心被卖到这府里。
还有一个说自己本来就是别人家养的侍婢,因为主母不容,将她发卖的··另一个则说自己也是被拐走的,但是到了这里,想要回去也是不行了,还不如就这般过下去,而且回去了,家中也不一定愿意养她这个女儿,说不得还是会将她卖给别人家做妾。
问起苏紫栀,苏紫栀道:“我也是被迷晕拐走的,只是更多事,却是不知了·”·大家同病相怜,认为以后应该互帮互助··但随即,刘卫延就出现了。
四个女孩子一直没有吃东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惶惶然看着刘卫延··苏紫栀看到他之后,马上就有些惊讶,因为她曾见过国舅爷刘卫安,而刘卫延和刘卫安长得很像。
刘建生谄媚地对刘卫延陪笑脸,又呵斥四个女孩子,还不赶紧拜见三老爷··刘卫延一眼就看中了苏紫栀,苏紫栀大家闺秀出身,又正是如花似玉的二八年华,即使此时裹在一身脏兮兮的布衣里,也并不能遮掩她的美貌和风华。
刘卫延对刘建生道:“先把她洗干净了带来给我·”·刘建生欢喜地说:“是·”·苏紫栀被拉扯着去洗浴,她还行动不便,但已经略微明白要发生什么了,所以惊惧万分,大叫道:“我是苏家女,请把我放回去。”
那刘建生道:“我们才不管你是不是苏家女,今儿先让三老爷试一试你,若是好,你说不得还有机会进宫呢,以后当了娘娘,可要记得爷的恩情·”·苏紫栀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即就又惊又怒。
☆、第70章·第九章·六月十八日,苏紫栀大晚上从刘家逃了出来··夏日的东京,天亮得很早,晨曦还没有洒下来,东边天空蒙着一层鸭蛋青,慢慢地,青色越退越淡薄,变成了白色,随即白色上染上了几缕红色。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苏紫栀一身布衣,头发只是简单挽着,凄凄惶惶地跑回了苏家宅邸的后门··为了找失踪的女儿,苏家宅邸里这几日一直一片凄然··后门被嘭嘭嘭地敲响,厨下的李婆婆过来开了门,嘴里则喊道:“来了来了。”
打开门,只见一个脸色青白的女孩子站在门外··苏紫栀并不若其他大家闺秀一般一向待在家中不出门,从家里后厨院落跑出去扮男子逛街的时候也有,所以和李婆婆认识。
李婆婆看到她,当即一声惊呼,“老天爷呀,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啊,赶紧进来,你到哪里去了,府里一直在找你呀……”·苏紫栀什么也不想说,只是冲进了院落里,一路跑去了父母所在的院落。
因为女儿丢了,高氏和丈夫苏顺言这几日着急担心忧虑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这时候天才刚蒙蒙亮,高氏和丈夫还在床上,但是却睡不着,唉声叹气,高氏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
丫鬟阿语根本顾不得其他,冲进了两人的卧房,大声道:“太太,老爷,大小姐回来了,回来了……”·“啊”高氏震惊又欢喜地坐起了身来:“回来了。”
不顾其他,已经从床上下了地,苏大人苏顺言也下了床,“人在哪里·”·苏紫栀已经进了卧房,扑到高氏的怀里去大哭··高氏问苏紫栀:“女儿呀,你这是到哪里去了,我们都要急死了。”
苏紫栀只是哭··高氏和苏大人无论问她什么,她只是不答··窗外已经渐渐大亮了,太阳升了起来,晨光映在窗户上,染上一片红色··房间里没有点灯,阳光透过绿窗纱,在地上落下窗户上的直棱,一道一道,随着阳光移动。
夏衣单薄,苏紫栀抱着高氏,衣袖滑了上去,苏大人虽然也很着急女儿什么都不说,到底比高氏要镇定,这时候已经看到了苏紫栀胳膊上的各种青紫痕迹,当即便是大惊,怒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苏紫栀哭够了冷静下来了,才断断续续将这几日遇到的事情说了··说到在刘家遇到的事情,她便羞愤欲死,还说:“所幸有一个仆人同情我,帮我遮掩,指路让我逃了出来,不然,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怕得罪外祖父,他们恐怕会杀我灭口。”
高氏又惊又怒,几乎晕厥过去,而苏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黑着脸整个人摇摇欲坠,道:“刘家这真是目无王法,强抢良家女子,还这么百般折辱·”·苏紫栀身在苏家这般的高门大户里,对朝中事情,怎么会一点也不清楚,说道:“不只是我,刘家还养着很多别的女孩子,很大一部分都是拐走的,甚至还有从周国拐来的。
刘家送皇上那么多美人,想来这些人都是这般来的·”·苏大人道:“此事,一定要让岳父来做主·”·高氏哭道:“刘家满门盗贼,陛下宠幸刘家,国将不国矣。”
苏紫栀之事,只有高氏和苏大人两人知道,之后又前去丞相府将此事告诉了高铎,高铎听后气愤非常,一向镇定深沉的高丞相,气怒得大骂道:“刘家胆敢如此”·苏家本想将苏紫栀之事掩盖下来,这样就可以依然让她出嫁,以后生活不受影响,但苏紫栀自己却不想出嫁了,要出家做尼姑。
京中人一向闲来喜欢传八卦,很快就将苏紫栀失踪几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设想了很多个版本,有的甚至说她是被强盗抢走玷污了,故而才无颜嫁人··苏家和高家和刘家的仇就这般结下了,朝中数人写万言书控诉刘家的罪行,但因皇帝出征在外,却拿刘家没有办法。
送往前线要皇帝批复的奏折,皇帝却对刘家的罪行只是轻描淡写,并没有让惩处··刘家大约也反应过来卖给他们家的女孩子之中有一个竟然是失踪的苏家长女,他们应该也明白自己是被人暗算了,却也没有办法去澄清,刘家的奴仆反而更加仗势欺人,因被苏家的奴仆在街上遇到指责,便怒气冲冲和苏家奴仆对骂,之后甚至发展成了当街斗殴,苏家甚至因此死了两个奴才。
苏家同刘家之仇势同水火,之后刘三爷刘卫延出门,差点被人杀了,好在是身边的奴才管用,顶住了刺客,他才得以逃脱,但即使如此,也受了一些伤··刘卫延认定自己是被苏家买通的刺客要杀他,就更是有心要让苏家满门不得好死。
前朝事距离此时不过三十多年,当时高门大户被灭满门的不少,以至于让此时的刘卫延也有所依仗,觉得害死一门忠良不算事··七月,刘家诬告苏家有人诋毁皇帝,说皇帝乃是昏君,国将不国,并说苏家在府中做法,对着皇宫,有厌胜皇族之嫌。
而这时候,宫中十一岁的毅王,也即萧祐的第三子生了病,于是刘家就将毅王生病之事说成是受了苏家的诅咒··一时间苏家和刘家闹得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苏家则大骂刘家是没有根底的谗言之家,而且只会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因苏家骂得太难听,刘家人便直接捅出了苏家长女苏紫栀被误抓进入刘府,已经被刘三爷睡过的事。
苏家固然颜面扫地,刘家这样猖狂,也让整个京师的人都不齿··高丞相则授意东京府尹和现在驻守京师的凤羽军都指挥搜查刘府,理由是京中有少女丢失,怀疑是刘府抓了人。
刘府里蓄养了有上百十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美貌少女,大多是被拐的,一时间便掀起了大案··一向处事温和的高丞相,此次处事也激烈起来,第一是要放还这些女子,第二是要处置刘三爷和刘府的奴仆。
刘三爷被下狱,刘家自然不会愿意,便污蔑高丞相贪赃枉法,以势压人,又说那么女子是要送给皇帝的,无人胆敢放走··凤栖山庄适合幽居,在明熙居后面有一大片地,本来是种的花草,但因凤栖山庄多年不受皇家重视,即使这里有专人照看,花草也多死掉了,只是树木越长越高大。
这一片地里本来种的是牡丹,但牡丹矜贵,没有好的花匠照看,多数被杂草所侵便死掉了,只有很少一部分活下来了··长宁让人将活下来的牡丹移栽到了长信园里去,而将这一片地方开辟出来种植蔬菜。
这是三月的事情了,现在七月,蔬菜园子因被照料得很好,硕果累累,长宁吃的全是她的仆婢们自己种下的··萧祐虽然将长宁禁在了凤栖山庄,但不至于让她没饭吃没衣穿,故而宫中专门负责采购的部门,每隔一天就会给凤栖山庄送蔬菜果品和鲜肉过来,但是一般都不好,所以长宁不吃。
长宁对种菜并不了解,但她不时却会去逛菜园子,特别是在清晨,站在檐廊上盯着园子里被开辟出来的菜畦,心情便不由愉悦··地里的韭菜长在树下阴凉处,上面还留着夜晚积聚的露珠,一丛丛分外鲜嫩可爱,长宁穿着藕荷色的抹胸襦裙,手里捏着一柄绢扇,指着那韭菜道:“如意,咱们午时吃韭菜煎饼可好。”
如意笑道:“怎么会不好·”·便吩咐小宫女去同厨房说··一会儿,管理厨房的嬷嬷让了传菜的小宫女来对如意道:“今日有鲜肉,在韭菜煎饼里放鲜肉末,不知娘娘喜不喜欢吃。”
如意道:“宫里送来的肉,殿下觉得不好,不要·”·那小宫女道:“嬷嬷说这鲜肉不是宫里送来的·”·如意略惊讶:“谁送来的”·小宫女说:“嬷嬷说是外面护卫的凤羽军的都指挥大人让人送来的。”
如意道:“为何会送肉来”·小宫女说:“这便不知了·娘娘一直吃素也不好,即使是信佛之人,日日茹素的也并不多,只是初一十五吃素罢了,娘娘还年轻,何必一直吃素呢。”
如意说:“那我便去问问殿下吧·”·长宁已经坐在流萤阁里对着窗户看书,这些书,是她的嫁妆,从宫里出来时,自然就带出来了··听了如意的话,便说:“若是鲜肉,做来吃也无妨。”
如意亲自去厨下看了凤羽军送的肉食,除了有一腿猪肉外,还有鸡鸭鱼和野味等,厨娘便准备做大餐给皇后,如意说:“腌制一些放着如何,娘娘倒是爱吃腌肉的。”
如意又去向长宁禀报后,便受长宁嘱咐,去拿了一锭银子,又拿了一柄她们自己做的扇子,到明熙居前院大门口,对守门的军士说:“请你们的都指挥大人前来相见。”
这些军士待皇后的这些侍婢都是和颜悦色的,不敢因皇后被遣前来静修有所怠慢,虽然被分配来这里守园子,大家大多心中不忿,但一向不敢在皇后的人面前有所表现。
一个军士就去叫了都指挥前来··正是慕昭··他在一干属下兵士面前更是面无表情,一身肃然杀气,如意虽然知道是他,但还是有点不适应,装作不认识地将银子和扇子给慕昭,致谢道:“多谢大人让人送的鲜肉,这是娘娘的小小心意,还望大人收下,买些酒喝。”
慕昭道:“不过是一些鲜肉而已,不敢受娘娘这般厚爱·”·但如意并不多说,转身将大门就关上了··慕昭虽然严肃,但一干兵油子油滑惯了,道:“大人便收下吧,能得皇后娘娘的赏赐,可是不多见呢。”
·还有人凑过来看那柄团扇,说:“哎,这扇子上画着一只白猫呢,还有一丛花,一只蝶,像真的一样,画得真好·”·还有人说:“会不会是皇后娘娘亲自画的”·慕昭瞪了他们几眼,道:“好好值守”·又把银子扔给身后的副将,说:“买好酒大家喝吧。”
自己拿着扇子摇了摇,又看了看上面的白猫,心想这是公主殿下在西都时候养的那只猫吧,叫什么名字呢,好像是叫“雪兔”吗··长宁长期吃素,已经不大闻得惯肉腥味,饭桌上她要的韭菜煎饼做得薄薄的,十分精致,里面有肉末,长宁尚能吃两片,桌上的另外的肉,她闻到便有恶心之感,赶紧让如意撤下去了,让随侍她的仆婢们吃。
她只喝了一些粥,又吃了很少的一些蔬菜,就将碗放下了,但还是有些反胃··如意说:“公主,您总吃素,这样于你身体不好·”·长宁感觉有点倦,说:“没事。”
中午要午睡时,只如意在流萤阁里间里陪着她,为她轻轻打扇,长宁说:“我六月未来葵水,要是这月再没有,怕是有些问题·”·如意虽然一直是处子,但该知道的,她都有被教导,长宁这般说,她心中就是一凛,心想会是有孕吗,道:“公主,那要怎么办。”
长宁也有些烦恼,她本来想过的,那一日,是在安全期范围内,但谁说得准呢··长宁拿过如意手里的团扇,轻轻覆面,轻叹道:“再看看吧,若是的话,只能让人去买药了。”
如意心里有些惶然,说:“不让慕昭公子知道吗”·长宁说:“他知道了也没有用·”·☆、第71章·第十章·流萤阁是长条形,更像一个长轩,一面邻水,长宁将这长轩隔成了四个小房间,最里面的成了她的书房,书房只在面水一面有窗户,另外几面都为厚厚的墙壁,书房隔壁是一个小隔间,再外面便是明间,这间明间堂屋做了琴室,而明间隔壁就是茶水间。
除了书房,另外几间房都是敞轩式,面水背水都是窗户,因为通风,是以非常凉快··堂屋大门则是开在面水一边,由架在水上的栈道连接到岸边去··慕昭一向是从隔间面向后面花圃的窗户进屋,隔间里的窗户一向是关着的,但他有办法进来。
他一向不会直接进书房里去,因为这样太过冒昧,反而会在隔间的屏风后面等一等,这日却正好听到了长宁和如意的话··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他并不太明白长宁和如意那打机锋一般的语言,而最后长宁说他只到了也无用,到底又是什么意思,慕昭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长宁病了吗,为什么要吃药··慕昭对此很是迷糊··慕昭敲了放在隔间里的盛水瓷器,发出清越的声响,如意便迎了出来,对着慕昭行了礼,说道:“公子,您来了。”
慕昭道:“公主要午睡吗”·里间响起长宁的声音:“睡不着,你进来陪我吧·”·慕昭于是进去了,只见长宁一身藕荷色的抹胸襦裙,挽成简单的堕马髻,髻旁簪着一朵白色中间带粉的牡丹花,正散发出淡淡香味,她神态些许慵懒,黑黑的眸子含着笑意看他,只让慕昭心醉神迷。
慕昭唤她:“宁宁·”·长宁说:“过来坐吧·”·这日房里没有放垫席蒲团矮桌,所谓坐,也就只有长宁坐着的那个美人榻了,慕昭走了过去,迟疑了一下,才在她身边坐了。
长宁觉得慕昭这人矛盾得很,大多数时候,他胆大包天,有时候又非常拘谨··长宁睨着慕昭笑,慕昭轻轻叫她:“宁宁·”·“嗯·”长宁应了一声,伸手抱住了慕昭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慕昭便将她搂住了,嘴唇轻触她头发上插着的牡丹花,这不是绢花,而是真花,慕昭满心柔软,又把她抱得更紧。
长宁说:“多谢你送来的肉,比宫里的要好多了·”·慕昭心想这又不算什么事,道:“以后每日都送吧·”·长宁抬头看他,“不用了。
宫里有送来,我只是不吃而已·”·慕昭想问她刚才和如意说要吃药的事,但想了想又没问出口,只是将刘家和高丞相府以及苏府闹得几乎要兵戎相见的事对长宁说了。
长宁听后,便说:“不知萧祐会如何处置这事·”·慕昭道:“此次北齐出征鞑靼,大获全胜,将幽都府收回了北齐,萧祐十分欢喜,据说已经在准备会京了。”
长宁身体僵了一下,慕昭自然感受到了,他也有些紧张,低声道:“从幽都府回东京,萧祐恐怕会花二十多天时间·”·长宁问:“他可派了谁驻守幽都府。”
慕昭道:“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他迟疑了一下后,说:“若是能够刺杀萧祐,萧祐一死,他的两个儿子,年纪尚小,都不堪大用,且他的几个弟弟,也都是好色懦弱之辈……”·长宁盯着他,她能够从慕昭冷静的眼神里看到他的决绝,长宁道:“萧祐岂是那般好刺杀的,想要他死,或者让他死于暴毙,或者让他死于敌手,他身边颇有高手,他自己也武艺高强又力大无比。
走刺杀这个偏路,是行不通的·”·慕昭自己也知道,他深吸了口气,说:“嗯·”·他一点也不想将长宁交给萧祐,但萧祐却是长宁名正言顺的丈夫。
慕昭在第二日骑马回了京中去,换了一身衣服后,便去找了一家医馆··医馆中的坐堂大夫五六十岁,帘子上有写着妇科小儿科圣手,里面的学徒看他一个大男人走进来,便上前问道:“可是要出诊”·慕昭道:“非也。
我有问题想问问而已·”·那学徒依然很热情地询问他有什么问题,又把他引去见那老大夫,慕昭道:“先生,不知可否后堂说话·”·这个医馆看妇科小儿科,有些妇人买痛经药或者堕胎药,都不想让外人知道,是以那老大夫已经习惯了去后堂说话。
在后堂坐定,慕昭就起身对老大夫行了一礼,又放了几钱银子在案桌上,老大夫一看慕昭这样,就想他是不是搞大了谁家姑娘的肚子,来买堕胎药的··不过慕昭只是问:“内人有一月余不曾来葵水,我怕她是病了,她又言不想让我知道,不知是何故,还请老先生示下。”
·老大夫惊讶地看着他,说:“这……得容老夫看诊了才好说,不过,或者便是血气不通,气血亏损,若是贤夫人身体没有问题,便可能是有孕了。”
慕昭愣了一下,像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有孕”·老大夫看他这呆愣的模样,还想他是不是被人戴了绿帽子,但随即就见面前高大的男人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他笑了起来,之前有些杀伐冷意的眼睛半眯了起来,带上了暖意,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老大夫正想着看他这么高兴,那孩子估计就是他自己的了,不过,慕昭马上就收敛的笑意,脸色又沉了下去··他转身就走了,走到门口,却又折转回来,对那老大夫说:“别将此事泄露出去。”
那老大夫莫名其妙,看在那银子的份上,点头称是··慕昭没想到自己就要做父亲了,他骑在马上,回了皇甫家的宅邸··皇甫家的祖籍在秦州,但随着萧家打天下之后,就没有回过秦州了,在京城东京扎了根,所以皇甫家现在的四代人都住在京城的大宅子里。
皇甫家的男人,十三四岁开始就会上战场,大多数时间是在驻守他地和在征战,在京中的时间并不多··皇甫元将军已经有五十三岁,不过还是老当益壮,之前有四个儿子,除了老三皇甫昇是嫡出,其他都是庶出,因为总在战场之上,皇甫家的子孙嫡庶之分并不明显,在去年慕昭回了皇甫家之后,皇甫家很快就承认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现在皇甫家的慕昭这一辈,只有他的四哥皇甫烨在京中,担任凤羽军第一都军的都指挥使,领有五千多人马,负责京畿安全··皇甫家的这个大宅,占据了将军街的整条街,后面有五重院落,而且分东西两边,比起京中王府也更气派。
慕昭从侧门进了院落,将马给了前来的健仆,正好和要骑马出门的皇甫烨遇上··皇甫家出自秦州,男人都长得高大雄壮而粗犷,唯有皇甫昇自诩儒将,是个书生样子,而慕昭继承了皇甫家的高大,但是面孔却是江南山水的精致秀美,因为他长得像他母亲,只是因他从来不苟言笑,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他面相上的特点。
皇甫烨是个高壮的大汉,见到慕昭,便说:“五弟,你今日怎地回来了·”·慕昭对他拱手问了好,便说:“凤栖山庄里全是女人,有什么可好守,我安排好后,就回了。”
又问:“四个往哪里去·“·皇甫烨让周围的几个仆人退下后,才拉着慕昭到一边的大槐树下,说道:“凤栖山庄那边,你最好还是多多留心才好。
陛下将皇后送到那里去,未尝不是怕娘娘在宫中吃亏,让她过去静养·不管陛下如何看待皇后,但皇后是大周公主,据闻在大周时颇为受宠,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周怕是会越河打过来。”
慕昭却不以为意道:“陛下从北地凯旋而回,难道不想再次攻打周国·”·皇甫烨说:“自从陛下登基,年年征战,民不聊生,趁着鞑靼被赶远,和大周又和亲结盟,休养两年再出兵,对付周国,才更有胜算吧。
大周地处富庶之地,比咱们富多了,之前差点攻下西都,随着陛下的几支军队,现在谁不是富得流油·”·慕昭心想都是劫掠来的,心中不快,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陛下要回京了,父亲和三哥他们跟着一起回来吗”·皇甫烨说:“应该是的。”
慕昭又问:“大约什么时候到”·皇甫烨道:“这个便不知了·最快也得八月吧·”·“弟听闻近日刘家家奴同苏府家奴在街上打了起来,可是真的”慕昭直截了当地问,“还有那刘家的刘卫延被下狱了吗。”
皇甫烨说:“你在凤栖山庄,消息倒也灵通·”·慕昭说:“这算什么灵通,现在京里全在说这事·”·皇甫烨说:“刘家的确太过了,为了给陛下找美人,竟然纵容家奴劫走良家美貌女子。
那刘卫延根本没有被下狱,跑去京外庄子里住下了,京兆尹哪里敢抓他·”·慕昭道:“陛下有强抢手下军将之妻在前,刘家为讨他喜欢,强抢民女在后,说不得陛下回来,直接判刘家无罪。”
慕昭语气讥讽,皇甫烨也没有说他,反而叹了口气,说:“刘家这样做,是置陛下于危境·”·慕昭却说:“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甫烨这时候才不得不呵斥他道:“五弟,莫要胡言乱语。”
慕昭沉着脸说:“弟哪里是胡言乱语,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说到这里,他心里就更气,而且凄惶难受,心想长宁要将他的孩子打掉吗··慕昭回到自己的院落,在烈日下先是练习长枪,之后又练短剑,长枪之术乃是皇甫家的家学,短剑则是慕昭在慕家之时就很精通的,短剑适合刺杀。
慕昭满身是汗,又去后院里提了水站在院子里冲澡,他抬头看太阳,心中情绪稍定··从皇甫家里出来,慕昭并未去凤栖山庄,而是到了城东的一座宅院之中··☆、第72章·第十一章·长宁有十数日没有见到慕昭,让宫女去找外面守卫的兵士拐弯抹角地打听了,得到的消息是他们的都指挥这些日子都不在,是副指挥在。
到了七月下旬,长宁也得到了具体的消息,皇帝萧祐已经从幽都府往回返京了,要是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八月下旬时候回京··长宁已经确定自己怀孕了,虽然看肚子一点也没有迹象,但是她妊娠反应却颇严重,便是嗜酸厌恶肉腥味,每日得有三四回反胃作呕,嗜睡,烦忧……·长宁最初心硬,完全没有想过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也没有办法留孩子。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人出去买堕胎药··这非得要最信任的人出去买才行··厨娘将酱菜做成酸的,又用一种酸角熬汤,长宁只有吃这个,才能压下反胃的感觉。
因为吃得少,她消瘦了好些,下午又睡了一下午午觉后,醒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窗外夕辉映在树木和檐廊上,宛若朝阳··因为长宁反应严重,现在玉娘也知道长宁怀孕的事情了,只是她不知道孩子是谁的,而且也想不到会是谁的,又不敢问公主,只好一起为公主担惊受怕。
如意端了水进来拧了帕子给长宁擦了擦额头上起的汗,长宁说:“这样下去不行,最好这几日就出去把药买回来·”·如意说:“为什么不让慕昭公子知道呢,让他带药,要方便得多。”
长宁看着她,摇了摇头,“他也许会舍不得·”·长宁所想是对的,她知道慕昭是私生子,从小没有父亲,生母也早逝,他其实是非常渴望亲情的,定然也渴望家庭,要是知道他有孩子了,他肯定舍不得看着孩子被打掉,再说,让孩子的父亲去买堕胎药,这何其残忍。
如意说:“但现在要出去,并不容易·”·长宁撑着脑袋想了想,就给如意出了一个主意··随着长宁前来东京的人,从伺候她的宫人,到厨子绣娘歌舞姬等等,有数百人之多,这当然没有办法都入皇宫,之后便有一部分安排在宫外了,在京中安顿下来,而随长宁进宫住进朱雀宫的,只有五六十人,长宁出宫来凤栖山庄,则带了四十多人来,还剩下一部分,就留在朱雀宫里看守宫室了。
随着长宁来凤栖山庄的,全是女人,连个太监都没有,太监留在了朱雀宫··既然这么多女人,得妇科病痛经的当然会有,而且还不少··于是长宁让如意去同守门军士说,要找看妇科病的大夫来看病。
因是皇后的要求,守门的士兵自然不敢怠慢,就上报到了副都指挥使处··这位副都指挥使姓常,叫常观,年纪比慕昭大了十来岁,对慕昭,却很有敬仰之心,因慕昭有其人格魅力,而且是皇甫家的儿子,他要跟着慕昭,才会有前途。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听手下来报皇后要妇科大夫去诊病,他便问:“是给谁诊病”·那手下笑得颇为yín邪,说:“那个明熙居里全住的女人,来说话的姑姑说,大约此地潮湿,数人都身体不适,要找妇科大夫去诊治。
不过我看也许娘娘也不适呢,听闻皇后美艳绝伦,在大周时,就有第一美人的称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长宁虽然住在明熙居里,但明熙居是三进的院落,在这些兵士最初敢进去巡逻查看的时候,也没有谁见过皇后,之后不允许再进院落了,隔着重重院墙和屋宇,这些士兵就更不要奢想看到皇后本人了。
常观笑骂道:“所幸皇甫指挥没在,他最厌人说皇后,他听你这样说,肯定掌你嘴巴·”·那士兵便说道:“属下并无不敬,并无不敬……”·正说着,慕昭进来了,问道:“怎么了”·那士兵赶紧闭嘴,立正。
常观便将皇后要求妇科大夫去诊病的事说了··住在这里,之前也有人得风寒的,皇后让请过大夫,是宫里派的御医前来,结果是给小宫女看病·之后宫里就来说,如果不是皇后病了,就不要让叫太医来看病。
慕昭一听常观这般说,便知道长宁是要做什么了,神色就是一沉,问道,“是皇后娘娘病了”·常观说:“没说是皇后娘娘病了,只说有数人要看妇科大夫。”
慕昭道:“之前宫里来说,要是不是皇后娘娘病了,就不要去太医院找御医·”·常观便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自行做主去请外面的大夫吗,或者要先同宫中通报一声。”
慕昭冷笑了一声,道:“宫中现在是刘贵妃掌管,现在刘家同高苏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刘家无道,这种事,要禀报她做什么,你就叫个人去京中找个好的妇科大夫前来就罢了,明日去就好。”
常观知道慕昭这人就是直得过头,因刘家行事太过,他们的这位都指挥使,一向看不得刘家,对刘贵妃也没有好印象,上次刘贵妃突然驾到这里,他们哪里敢阻拦刘贵妃,放人进去了,他之后就说以后不准放人进明熙居,即使是刘贵妃也不行。
因为他们受皇命是不让人进去和皇后有所接触的··常观应下了,就去安排了人第二天回京里去请大夫··长宁在书房里写大字,站在书桌后,一笔一划写得非常慢,如意为她端茶水进来时,便过去将窗户掩住了,又和长宁小声说:“公主,慕昭公子来了。”
长宁将笔搁下了,又拿了巾帕擦了擦手指,说,“让他进来吧·”·她从书桌后走出来,还未在榻上坐下,慕昭已经进来了,看到她,就说道:“宁宁,前些日子有些事情,一直没有来,你可好。”
长宁对他笑了笑,看他又被晒黑了一些,就说:“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黑了·”·慕昭说:“有些事·”但并不说是什么事。
长宁让慕昭在榻上坐下后,她自己才过去坐在慕昭的旁边,伸手握住慕昭的手,低头看他手掌上的茧子··慕昭温柔地注视着她,道:“你瘦了,是不是”·长宁随意说道:“苦夏嘛,夏天吃不下东西,总要清减一些,冬天肯定就会胖起来。”
慕昭在白日里一向不敢对长宁过分亲昵,因为总有轻薄之嫌,但他此时却把长宁搂到了怀里,又亲她的耳朵,甚至在她的颊边咬了一下,长宁痒得直笑,却不推他,要说话,正对上慕昭幽深的眼眸,慕昭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亲上了她的嘴唇,长宁由着他亲了一会儿,发现他热得像盆火,不得不轻轻推了推他。
慕昭还是搂着她不放,说道:“宁宁,你随我走吧·我要带你走·”·长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带我走·”·慕昭眼神流露出了一丝痛苦,说:“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不想你把孩子打掉,和我走吧,我带你走。
我们去山林隐居也好·”·长宁皱了眉:“我走了,随着我来东京的人怎么办·再说,我是大周公主,哪里能够这么容易就走·”·慕昭道:“我会有所安排,要是明熙居失火,我去找个女尸来扮成你,一把火一烧,谁也不知道你不见了,就能蒙混过关。”
长宁迟疑地看着他,道:“要是皇兄知道我出了事,一定会不顾一切攻打北齐的·大周国内军政不稳,恐怕没有办法和北齐相抗·”·慕昭道:“你给皇上写一封信就好了。
皇上知道你没有死,便不会出兵,反而因为此事,北齐欠大周一个说法,萧祐在近期都不会和大周有兵事·皇上正好有时间整顿边军,提高军队力量·”·长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慕昭,慕昭非常执着地回视她,搂着她腰的胳膊非常用力,已经让把长宁感受到了疼痛。
慕昭看长宁一直不应,就很着急,也很痛苦:“我求你,不要舍弃他,不要打掉我们的孩子·”·长宁眼眶慢慢发了红,想哭又哭不出,只声音干涩地说:“即使没有了这个孩子,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要。”
慕昭紧紧搂住她:“可已经不是这一个了,不要丢掉他·别……”·长宁从没有见过慕昭这般脆弱的样子,即使以前他被别的人欺负,他也总是倔强地一定要打回去,但现在,他只能苦苦哀求自己。
长宁被他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硬起来的心,就像是沙子筑成,被慕昭的几句话一说,就散了下去··长宁慌乱又难过地对着他,慕昭抬手轻触她的脸颊,有湿润的感觉,她才知道自己流了眼泪,但却不是哭。
她说:“真要走吗你会安排好”·慕昭道:“对,可以的·只要以死掩盖,就一定可以·到时候,也可以让皇上派使臣前来北齐,要回尸骨和随着你到北齐来的侍婢,你不用担心他们。”
长宁沉默下来,认真思考起来··她又低头看自己的肚子,伸手摸了摸,小腹部非常平坦,根本没有一点迹象··慕昭也伸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说:“我对泗州周围很熟悉,我们可以从泗州回大周去,在大周隐居。”
长宁说道:“我过几日给你答复好吗”·慕昭说:“不会不要孩子,对吗”·长宁心里难受,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又抱紧了他,“嗯。”
第二天,守卫凤栖山庄的凤羽军果真请了一个大夫来,因凤栖山庄距离京城有些距离,这大夫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慕昭和两个兵士带着那个大夫进了明熙居的前院大门。
如意来迎接了他们,对着慕昭行了一礼后,说:“大人,在旁边花厅看病即可·”·那花厅便是第一重院落西边的厢房,颇为宽敞,里面有桌椅··那大夫有四五十岁,留着山羊胡,稍稍白胖,看着便是个慈和的人。
对着慕昭和如意行了礼之后,才在椅子上坐下了,如意请了慕昭和那两个士兵出去,才让身体有问题的宫女们排着队地去看病··女人总归是有各种毛病的,这等着看病的宫人,怕是有近二十个,看到要近日落时分,这才看完了。
慕昭耳朵时分灵敏,虽然他被如意请出了屋子,但他依然站在门外没有走,他不走,另外两个士兵当然不敢走,虽然站得笔直,眼睛却偷偷瞄这明熙居里的宫女··这些宫人都是从大周带来的,大周西都在江南水乡,盛产美女,这两个士兵只见这些从南方来的女人们容貌秀美,肌肤白嫩,明眸皓齿,不由心神荡漾,但是随即就是一激灵,因为他们马上发现皇甫校尉的眼睛正扫着他们,于是只好收起心猿意马,规规矩矩站岗。
慕昭站在外面,也能听到里面说的话,这些女人,大多是看妇科,也有人问胃疼,或者被蚊虫叮咬的小问题,慕昭听着那大夫含含糊糊的话,分辨着他会不会开涉及堕胎一类的药。
不过到最后,他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且皇后也并没有要这个大夫进内院里去为她诊病··大夫开了一叠药方子,到太阳要下山的时候才走出明熙居··如意拿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给他,说有劳了。
这时候银价贵,二十两银子,那大夫几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当然是千恩万谢··药方单子却是由士兵收起来了,慕昭说:“我们拿了药,会送进来·”·如意又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给慕昭,说是抓药的银子,又拿了另外两枚小银锭,说是给他们喝酒的。
慕昭接了那二十两的银子,小银锭没接,带着士兵出了院落··慕昭第二天带着两个手下亲自去药房抓了药,而且让药房里的大夫一张张单子地验,看里面有没有会导致滑胎的药。
因这些药方子大多数是调理女人身体气血经期的,有好几张药方子里都有导致滑胎的药··慕昭迟疑着,心想自己能相信长宁不会将孩子打掉吗··在左思右想之后,他让大夫按照药方子将药抓齐了。
·☆、第73章·第十二章·慕昭带着药回了凤栖山庄,又亲自将药送进了明熙居里··如意在外院接了他送来的药,药包上放着药方单子,如意让跟过来的宫人们将药拿进去。
慕昭站在那里,看着如意吩咐宫人们做事,如意又回头对他福了一礼,说:“皇后娘娘说多谢大人·”·慕昭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干巴巴地点了一下头,带着士兵出去了。
如意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让人去将大门关上··药都放在了明熙居正房的次间里,堆在桌子上,因为药多,将桌子都给放满了··长宁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方才又去吐了一回,此时只觉得全身无力,如意过来对照着药方子看着,又对长宁说道:“公主,这些药里,有不少导致滑胎的药,只要药量用多点,就会把孩子打下来。”
长宁微微颔首,说:“将这些药拿走,按照名字分下去吧·”·如意愣了一下:“公主,不将您要的药拿出来吗”·长宁对她笑了笑,说:“算了吧,我还是留下他好了。”
如意有些惊讶,又很担心:“萧祐不是就要回京了吗,他知道了怎么办·”·长宁说:“没事,他八月回来,我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多月,并不会明显,要是他同我同床,我就可以说这个孩子是他的。
或者,我会想法子先走·”·长宁知道这些事都不能瞒着如意,便把慕昭说的到时候借火势用金蝉脱壳之法,从北齐逃回大周去··她又拍了拍如意的手,我会让皇兄派使臣来接回我的所有东西和侍婢,到时候你们再随着使臣一起回大周。
如意一直知道公主的胆子大得无人能敌,以前能够在先皇未死的时候就控制住他身边的内侍和简王,然后让自己回京城去向太子报信;之后又能跑去萧祐的军帐之中谈判,以和亲换北齐退兵;嫁到北齐来了,就胆敢和前情人偷情,现在有了孩子了,还想着金蝉脱壳跑掉……·如意已经被长宁锻炼得十分镇定了,此时依然有些不可置信,长宁也不逼她马上适应,只说:“将这些药分下去吧。”
如意点了头,扶着长宁进了里间之后,就让了另外两个小宫女来拿了药去按照姓名分发下去··第二日,长宁在流萤阁里见到了慕昭,长宁对他笑着说:“我以后就要跟着你亡命天涯了,还要带着一个小孩子,你可不要对不起我。”
·慕昭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不会把孩子打掉··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只上前握着长宁的手,欢喜得有些手足无措··两人在房间里低声说着之后的计划。
穿越时空宫廷侯爵宫斗·慕昭有十几天没在凤栖山庄,便是去策划此事去了··按照慕昭的意思,最近天气炎热,又没有怎么下雨,要是火烧起来,有风助阵,很快就可以烧得很大。
在这个过程中,明熙居外的士兵们自是会进来灭火,不过慕昭也早想好了法子,因凤栖山庄不小,在这里只有两百多士兵,士兵在巡逻时,便会被分散,赶到明熙居会花些时间,要是在夜深之时燃烧起来,一部分士兵已经睡下,而且明熙居大门紧闭,要救火,也会有所迟误,这样,正好便于布局。
到时候趁着火情,长宁便混出去,而以另外的女尸代替她在火中,最后是不会被分辨出的··再说,皇后的尸身,一般人也不敢上前查验,正好也可以蒙混过关··不仅安排好了到时候如何放火,慕昭还说了到时候要如何下泗州去。
长宁听他说完之后,又问:“你同我一起离开了,只怕皇甫家会受牵连·”·慕昭道:“没有护好皇后,以致出了火灾,我的离开,只会被认为是畏罪潜逃,皇甫家的确会被萧祐迁怒。
不过,即使没有这件事,萧祐已经对皇甫家多有忌惮,想找借口削弱皇甫家的军权,要是萧祐逼得过急,皇甫家反叛,不正是大周进宫北齐的时机吗”·慕昭这般讲,便是他并没有将北齐当成自己效忠的家国的意思,对皇甫家,他也没有任何归属感。
长宁想,在他的心里,估计是把慕家当成他真正的家吧··长宁轻轻靠着他的肩膀,说:“嗯,对·”·她又问:“皇甫家难道并没有想过要反叛萧祐自立吗”·乱世之中,强者为王,被下面的将领篡夺皇位的事,并不鲜见,长宁问出这话,语气非常平淡随意,但听在慕昭的耳朵里,他却是一愣。
慕昭一直是臣子,且并未起过反叛自立为王的心思,至少至今,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要成就一方霸业,能够为帝王尽忠护卫家国,就是他的理想了··所以长宁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反叛君王自立,就像是一道惊雷炸开在他的脑子里。
慕昭说道:“我同皇甫元、皇甫昇、皇甫烨都有过交谈,并没有从他们的言语里感受到自立之意,虽然萧祐近来行事已经显得乖张,但皇甫家并没有叛变萧祐之意·反而忧心萧祐提拔刘家,会破坏朝纲。”
长宁点了点头,便也不再提此事··她虽然不再提,但慕昭的心里却有了动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慕昭又说道:“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会安排人刺杀高铎,你认为此行可否”·长宁则道:“若是只是刺杀,但不要杀死他,这样倒是好的。
让高铎认为这是刘家派人所做,定然和刘家更加水火不容·若是高铎现在便死了,说不得萧祐会因此处置刘家·奸臣之祸往往大于外敌,让萧祐一直沉浸在他的狂妄之中才好。”
慕昭觉得长宁说得很有道理··两人总是相聚匆匆,在慕昭起身要离开,长宁拉着他的手,默默凝视他,实在不想他离开,慕昭只得倾下身来亲吻她的额头,长宁闭着眼睛,感受到他的灼热的呼吸,轻声问:“你以后可会后悔,为了我,背弃了你的家族。”
慕昭只是微愣了一下,说:“虽然皇甫家给了我一半血脉,但我在大周长大,我的家国,都在大周·再说,你是我的妻,我们会生养我们的后代,与皇甫家并无关系。
宁宁,你不要多想,我会给你和孩子们一个安定的家·”·长宁心想,居然说孩子们,现在连一个都没有呢··虽然在心里吐槽他,却又不自主高兴,连嘴角也翘了起来。
慕昭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这才赶紧走了,要是不走,会醉死在温柔乡里··慕昭在外做准备,长宁在内也在做准备,除了如意知道她要利用火宅金蝉脱壳离开外,就连玉娘也不知道她的这个打算,更不用说在宫里的秋粮等人。
如意是忧心的,但看长宁一直非常镇定,便也镇定了下来··八月初,这时候秋老虎很是厉害,白日里太阳炙烈,非常炎热··除了十几天前的一场短暂的雷阵雨外,之后就再没有下过雨,京里道路两旁的柳树和槐树都被太阳晒得打蔫。
月初,月亮很快就沉下了西边的山峦,亥初时刻,宵禁了的京中内城已经一片黑暗··因最近政务繁忙,高丞相总会在衙门里待得晚些,初二这晚,他骑马刚转过前方弯道,便有数道黑影向他袭击而来。
随在高丞相身边的有四个家奴,还有两个护卫··其中两个家奴最先反应过来,牵马的家奴一声大叫:“老爷·”将高丞相拉扯着从马上拉了下去,本来射向高丞相的剑便射到了街道旁的柳树上去。
“刺客,有刺客”高丞相的家奴大叫着,将高丞相护住,而刺客则被护卫给拦住了··等护卫京城的凤羽军在巡逻时听到呼救声赶来时,刺客已经杀死了那两个护卫,而且高丞相的一个家奴也受了伤,那几个刺客看到有巡逻的士兵赶来,就飞快地跑掉了。
士兵赶紧去追,但最后却并没有追到··高丞相虽然表现得很镇定,心中却是非常惊怒,甚至生出了后怕··高丞相在凤羽军士兵的护卫下回了丞相府··第二天,高丞相遇刺的事情就在京中传开了,大多数人猜测这是刘家对高丞相的报复。
因刘家同高丞相府对上,刘贵妃在宫中也为此事烦恼不已,在她大哥刘卫安进宫探望她时,她便说刘卫安道:“高丞相在朝中势力颇大,陛下也很倚重高丞相,你们做事也知道些轻重,为何要同高家对上”·刘卫安却不以为然,说:“高铎高居相位,难道做过什么事吗,不过是尸位素餐,只知为族人谋利罢了。
他高铎能够做丞相,难道我刘卫安就不能为相了吗·之前高铎就给陛下写了奏折诋毁我刘家,陛下并没有理睬高铎的奏折,可见陛下也对高铎有所不满·妹妹,你不帮着自家人,却为高丞相说话,又是何道理”·刘贵妃不满地摇摇头,又想,高铎高居相位多年,说不得皇帝的确觉得高家揽权过重,并不信任高家了,这样,倒真是刘家的机会来了。
刘卫安看妹妹不说话,就又加了一句:“陛下八月下旬就会回京,到时候你多在陛下面前替我们美言就好·”·刘贵妃没应,又问:“八月初二那日晚上,有人刺杀高铎,可是你们安排”·刘卫安道:“哪里是我们安排,恐怕是想要高铎性命之人颇多,是他人想要他的性命。”
刘贵妃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叮嘱刘卫安他们多找一些美艳的女子,等皇帝回京,进献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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